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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往事那堪忆(二)

第六十四章往事那堪忆(二)

“也就是这次,苏氏一代忠良被扣以了谋上作乱的名头么?”楚奕痛心道,他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简单,可未曾想到在这背后,竟会牵扯到这么多的人,苏氏满门就这样没了?

“下官不知道。”崔沪倏尔低下了头:“下官只知道当时苏将军奔赴鹤野,心里记挂着念念,特送来家书一封,希望下官代其照顾。没有了将军在朝,洪霖受贿一事暂时也被搁置了下来。眼看着一月一月过去了,仍旧没有一点消息,下官便知道这件事情怕是苏阳将军压下来了。虽然看来是裙带关系、官官相护,可是毕竟念念只有这一位亲人了。将军所做,下官也能理解。与此同时下官也在心里期待着,我的师兄可以悬崖勒马。”

苏阳虽赴身边疆,可若真的想将这件事查到底,即便是他不在朝,也自然是会将一应人证物证全部交付刑部的。可是他没有,因为那是他心爱的妻子,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想让洪念伤心,希望洪霖可以悬崖勒马,就此收手。

可是按照现在朝中的情况,洪霖仍旧身居高位,想必是白白的浪费了苏阳将军的一番好意了。

“恐怕苏阳将军也未曾想到,这么多年了,洪尚书仍旧不改‘初衷’,并未将他当年的提醒放于心上。”楚奕想到了劫下来的那一批送给洪霖的货,不由叹息道:“前些日送给他的礼,被本王下属劫下了。”

“送礼那人是否是叫苏芥呢?”一听这话,崔沪讥诮一笑,随即询问出声。

这他都知道,楚奕不由得对崔沪另眼相看,扭头瞟了姜烟一眼说:“新任的越州知州,看来崔大人还是挺了解他的底细的。”

“十多年来,漓江四州除了下官这邓州,其他三州府人换的是一个比一个勤,尤其是这越州。十多年来,竟接连有六位知州大人出仕,而原本的州府或升迁,或调派去往了别处。安王爷不会不知道。”

楚奕与姜烟相视一笑,说道:“听说有几个倍受当地爱戴的州府大人,是被强行调离的。”

“有的人虽然官路不正,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挣来的爵位,可是无论这官是怎么当上的,心里始终还是装着百姓的。久而久之的,便也了解了洪霖的为人,渐渐的就不想替他做事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楚奕算是长了见识,虽然听说了越州买官卖官一事猖獗,可竟然不知道他的手段大到了这种地步,简直令人发指。

“倒是可惜了。”楚奕叹息道,“能让崔沪大人这样说,想必他们是不缺治国良才的。”

“比起苏芥的目不识丁,他们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然而又有何用呢。”崔沪冷嗤道:“安王爷若是感兴趣,不妨去越州黎家湾看看吧,那里里有位姓黎字甄的先生,安王爷一看便知。”

“既然苏芥如此不行,那为何洪尚书会将他起任,就不怕出了事么?”楚奕问道,“而且这次事发,苏芥亲自来黎阳请罪,其中的缘由崔大人可知道。”

“这些下官就不知道,我只记得十多年前洪霖就将苏芥收养在了膝下,什么都由着他,就是未曾教授诗书,他打的什么主意,安王爷还是亲自去问洪霖吧。”

“恩,本王自然是会的,这漓江四州被他弄的乌烟瘴气、官不官、民不民的,早该整顿一番了。”

“呵,安王爷打算怎么处理呢?”崔沪微微挑眉,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一样,“漓江四州对于他来说可是一块肥肉。”

“暂且不急,此事自有人解决。”楚奕清冷道:“也该让他碰的一鼻子灰了。先不说这事了,崔沪大人,那事后来呢?洪念姑娘、苏阳将军……”

“后来的事情……就很是惨烈了。当年念念在下官府上居住,对于军中的消息十分关注。刚得知会安军鹤野大败,先帝便派了皇长子前去支援。可未及半月皇长子因疾去世的消息便传回了京中,不待先帝再下诏令,皇宫内又传来了先帝驾崩的消息。先帝跟前的少陵公公被当今皇上以玩忽职守为由,调派到了冷吟宫为奴。原二殿下拿着所谓的诏书昭告天下,登基称帝。安王殿下,您觉得正常么?”

楚奕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疑点重重,可是每件事情都有由头,“不正常又能如何,想要改变又谈何容易。”

“是啊,想要改变又怎么会容易呢。”崔沪冷笑道:“皇上登基没几天,就派国舅爷谢覃将军去清扫鹤野的乱局,又下令苏府众人一律同罪,抄了府不说,更是将府上一干老小全部斩首示众。念念对此心急如焚,连日要进京,下官无奈之下只好备了马车,随她一起进京。一路奔波再加上她心中愁思难解,孩子也在半路出生。当时全城已经戒严,也是户部尚书江晔大人善心之下,念念才得以进了城。而在下官还未打听清楚到底出了何事的时候,就听人传话来,她抱着刚出生没有几日的孩子,自缢在了将军府前。”

未曾想到这些事情之中,充满了谋划与算计,也不乏感动人心之处。楚奕确实是被震撼到了,不免叹息的说:“正是因为与那件事相关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所以洪尚书才不对你下手了吧。”

“可能吧,念念死了,前吏部尚书因为在太和殿上多说了两句,也没了命。吏部尚书位置刚一出缺,便有皇上亲自认命洪霖为新任吏部尚书,想必也是因为我与他二人位置差距过大,下官也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便放了我一条生路,想让我看着他是怎么样一步一步的稳坐尚书宝座的吧。”

楚奕现在才明白,为何洪霖身居高位,本该与他最亲近的师弟,却似乎与他形同陌路。

“这些年,辛苦崔大人了。”楚奕由衷叹道,“你今日既然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本王,本王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且在这牢中等待几日,等时机到了,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安王爷,您信下官?”崔沪即便是说了这么多,仍旧是不确信会有人相信他这一番说辞的,楚奕如此斩钉截铁,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又似叹息说:“当年恩师又何尝不知道洪霖心术不正,不知劝慰了多少次,然而最终怕是死也不瞑目了。”

“唉,昔人已逝,崔大人还是保重才是。不惜以身犯险,只为了看不到曙光的政治清明,如此忠善仁德之人,举世不多,本王又为何不信呢?”楚奕低吟,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你尽可放心,这番话解救的不单单是你,更是本王啊。”

……

出了天牢已经是近傍晚了,两个人都忧心忡忡的,楚奕走在姜烟的身侧,沉默许久以后才发问道:“公主殿下听了今日之事,可有所想法?不妨说来听一听。”

“安王殿下是真的想要为了十多年前的那桩事,劳心费力不计后果么?”姜烟询问道,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再次听到这件事,仍旧觉得心中象是被刀割了一样,丝丝生疼。

“公主殿下可觉得不妥?”楚奕轻笑道:“还是公主殿下觉得、不值得?”

“你觉得值得?或者是你真的信崔沪大人所说的话?”姜烟站住了步子停在原地,目光直盯着楚奕,想要问一个答案。

“为何不信?”楚奕反问道:“苏家两位将军的品性,本王信得过。更何况洪霖前科在前,后账在后,本王实在是没有不相信此事的理由啊,您说呢,公主殿下?你若是认为不值得,自可说明。”

“本宫什么时候说不值得了,安王殿下可别诬赖人啊。”姜烟嘟着嘴巴,不满于他跟自己扣上的这个帽子,迈步道:“我也是信的,他一口一个‘下官’的,分明是觉得自己没错的意思,若非是这样,‘罪臣’二字岂不更适合他?”

“呵呵,如此说来,倒也是真的。”楚奕轻笑道:“本王一直在怀疑,崔沪莫非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故意装作与洪霖不熟的样子,可直到现在才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跟那个人相熟。”

“嗯,师出同门,师兄弟二人性情却如此不一样,是该称有教无类呢,还是该说因材施教并不适合所有人呢?”姜烟叹息道:“洪霖这十多年稳居尚书宝座,若说他没有一点才干自然是不可能的。可为何智计双全之人,却偏偏要耍那些阴狠的手段呢。”

“因为欲望。”楚奕悠然接道:“有些人生来贵格,不是一出生就是公主,就是一出生就是皇子。像洪霖这样的人,自幼只有一个妹妹相伴,又是师兄弟之间拔尖的人,心里对于权力的欲望,自然要比旁人大了一些。可是可惜了苏府,因为这一个卑鄙小人之举,就此毁于了一旦。想必苏阳、苏越两位将军,最为悔恨的便是没有将洪霖绳之以法,怕是至死也不能瞑目。”

“他若要权势,凭借他的智谋,也不用太久。可他偏偏用最阴损的手段,谋取到了尚书之位。”姜烟眸子清冷又坚定,然而还是带着惋惜,“可惜了靳昱绅老先生一家了,直到最后都死的不明不白的。”

“当年可惜的,又怎么只有他们一家人。”楚奕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苏将军离世之时,本王只有十一岁,曾无比倾慕其英名。然而终究是世事弄人,在这乱泽中,想要明哲保身已是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