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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话(1 / 2)



干冷的风夹杂着零星的雪花吹进马车里,掠过车中的每位乘客。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但冷气还是会从各种缝隙钻入,直刺皮肤。人们窸窸窣窣地挪动着身子,和同行的伙伴挤到一起。



北方的冬天难得有这么一个大晴天,但风似乎也相应地更加干冷了几分。



只靠头顶上那凑合装上的车篷根本就挡不住风,反倒是挡住了阳光,让人更觉得冷飕飕的。



车轮每次碾到雪里的石头都会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而马车也会随之上下晃动。地上的积雪反射着阳光,闪闪发亮。



一位大概二十五岁上下的女性乘客皱起眉头,微微欠身,用手揉了揉腰间和屁股。从那相对扁平的脸部和前襟重叠的衣服来看,她应该是一位东方人。她身上穿的不是套头衣服,所以应该不是来自提尔迪斯,而是吉泰或是武陵那边的人。齐肩的黑发很随便地扎在一起,身边带着一件用布包起来的像是长枪的东西。



女子开了口,说话时带有很明显的口音。



「还——没到啊,屁股坐得疼,又冷,真是愁人的说」



「就快啦」



女子身边坐着的一名少女说道。她个子比较矮,看起来大概十五到二十岁之间,身穿一件偏深红的茶褐色的长外套,脖子上卷着围巾,头上戴着一顶看起来很暖和的毛皮护耳帽。帽子间露出的头发是黄土色的,身边放着一个像是乐器盒的大箱子。



女子有些不满地重新坐好,叹了一口气。她从怀中取出烟管,放入干燥的烟丝,叼到嘴上,点着火深吸了一口,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烟里带着薄荷的味道。



「就算是工作,这也太难受了呐……不得不在大冬天的跑到北边来实在是太可悲了的说……」



「冷天里就要水开拿北鼻,是也」【注①】



少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摇晃着身子。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汝这说的是什么啊,水开拿啥的,是要烧开水吗?」



「古人曾经说过。冷了的话,当新,此以斯坦安,绍」【注②】



少女如在唱歌般嘟囔着什么。女子像是放弃了似的,吐出一口烟,将烟管在马车外沿上敲了几下,让烟灰落到车外。



「汝这满口南部方言,余实在听不明白啊」



「你这还是老苦不够啊」【注③】



少女用鼻子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葫芦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她的脸色有些泛红。女子瞪大了眼睛。



「汝,那是余的酒!」



「古人曾经说过。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注④】



「闭嘴!汝这臭狗!看余把汝做成狗肉火锅!」



女子抓住少女帽子两侧的护耳。少女「呀—」地喊了出来。原来那不是帽子的护耳,而是从少女头上垂下来的大耳朵。她似乎是个兽人。



「好疼好疼」



「该死,原来汝一脸平静是因为这个啊!也给余来点!」



「啊—哟—,太暴力了啊」



女子夺过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随后脸色一沉。



「全都喝完了啊!汝这大蠢蛋!」



「啊呀—,饶了我吧—。啊,等下,你看,就快到了」



「闭嘴!别想蒙混过关的说!」



「咿呀」



女子抓住少女的脑袋,使劲摇来晃去。少女发出惨叫声。其他的乘客缩起身子看着这俩人的闹剧。



马车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正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奥尔芬城。但远方有一片厚厚的云似乎正朝着这边漂了过来。



【注①:水开拿北鼻:Shake It Up, Baby(一起摇摆吧,宝贝),出自歌曲《Twist and shout》,披头士(披头四)等多个著名乐队都曾翻唱过此曲】



【注②:当新,此以斯坦安,绍:Dancing,Twist and shout(舞蹈,扭动并叫喊),出处同上】



【注③:老苦:Rock(摇滚)】



【注④: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哆啦A梦》中胖虎的名言】



○  ○  ○  ○  ○



新家比较大,但还算是在合理范围之内。没有大到让人觉得打扫起来会很麻烦的程度,但容纳五个人一起生活却也不觉得狭窄。这似乎是当年提尔迪斯的移民所建造的房屋,墙壁由石头砌成,地板是木头的,整栋房子只有一个大房间,构造非常简单,让贝尔格里夫不由得想起在托内拉的家。



但是这房子里没有壁炉,取而代之的是在屋子正中有一个火坑,在其周围的地面上铺有绒毯,众人可以直接坐在火堆周围。也正因如此,天花板盖得像是穹顶般,越往中间走就越高。



上次商量好要找房子之后,众人花了几天四处奔波,终于找到了一间正合适的房子。这是在一个住宅区的一角的一栋小房子。这里似乎聚集了很多从东方来的移民,周围有很多类似的房屋。没想到最后真的是租了一整栋房子,这让贝尔格里夫不禁苦笑。



尽管是只租两个月的短期合同,但还是很顺利地谈成了。安洁琳原本就是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东西的性格,而贝尔格里夫他们也没打算在奥尔芬长住,所以行李也不多。众人都是轻装上阵,都称不上是搬家,他们只是简单地换了个住处而已。



珀西瓦尔等人的下落依然没有线索。



每天持续盯着文件上的小字,贝尔格里夫最近感觉眼睛有些酸涩,这让他也有种想要休息一下的感觉。



日复一日的工作却没有任何收获,「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不是非常没有意义呢」的想法有时候会变得相当强烈,这种时候也没法强迫自己继续下去。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下雪,但或许是因为气温升高的缘故,到了中午时转成了雨夹雪,地面上一片泥泞,让人非常不想外出。



贝尔格里夫呆在家里,将从托内拉带来的羊毛纺成毛线。



自从来到奥尔芬以后,他每次无聊时都会这么做。纺锤滴溜溜地转动,将蓬松柔软的羊毛捻到一起纺成毛线。



纺线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而且纺线的时候可以思考事情,也可以什么都不想放空头脑。



安洁琳一开始在旁边给他帮忙,但或许是因为太闲了,她开始犯困起来,如今正坐在垫子上抱膝蜷成一团,靠在贝尔格里夫身上发出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



将纺完的毛线卷好,贝尔格里夫叹了一口气。气息显出少许白色。



虽说气温有所升高,但那种从地底而来的冷气似乎还是源源不断,让人完全不想离开火边。



安洁琳窸窸索索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嘴里喃喃地说着梦话。



贝尔格里夫将安洁琳肩头的毛毯给她重新披好,随后盯着眼前的火堆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拍了拍安洁琳的肩膀。



「安洁。安洁,起来了」



安洁琳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缓缓睁开了眼。



「呜姆……早啊,爸爸」



「嗯。我记得你不是说,今晚要在安娜她们家开宴会,所以要提前过去做准备吗?」



安洁琳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对啊。不小心睡着了……」



「哈哈,看你好像睡得很舒服所以就没叫你,不过差不多该走了吧」



「嗯,差不多……」



安洁琳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抓起自己的麻花辫,皱起眉头。



「……睡乱了。爸爸,帮我编一下」



「哦,那你坐下……」



「嗯!」



安洁琳兴高采烈地坐下来,背向贝尔格里夫。贝尔格里夫将她的乱糟糟的头发解开,重新编织成麻花辫。



之前夏洛特给她编过一次之后,安洁琳就非常喜欢这个发型,每天都要编成这样。而自从贝尔格里夫来了以后,每天早上给安洁琳编辫子就成了他的工作。



自己皮糙肉厚长满老茧的双手来给安洁琳顺滑的头发进行编织,这让贝尔格里夫觉得有点滑稽。不过她小时候头发一直剪得很短,如今却能像这样给她编辫子,这让他莫名地感慨颇深。



「……好,可以了」



「谢啦!」



安洁琳抚摸着编好的顺滑的辫子,满足地笑了。随后她倚到贝尔格里夫身上。



「今天你们都有谁一起啊……?」



「唔……埃德先生和里奥先生……然后是爸爸和卡西姆还有白」



「里奥先生……啊,是说会长啊。男人们的聚会……倒也挺有意思的」



「虽说除了白以外都是大叔就是了」



贝尔格里夫苦笑着说道。



「但是,你真的不来吗?」



「我不在爸爸会觉得寂寞吗?」



安洁琳有些开心地盯着贝尔格里夫的脸。贝尔格里夫挠了挠头。



「是啊,你不来还真有点稀罕呢」



「哎嘿嘿……但是没事的。偶尔也要让爸爸放松一下……」



「哈哈,这样啊」



贝尔格里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埃德加约他今晚去一起喝一杯。之前就跟他打过招呼,但因为工作一直很忙所以拖了一段时间,现在终于有时间了,于是在埃德加的操持下众人决定去一家东方料理店。大家决定日落时分直接在店里会合。



贝尔格里夫虽然也邀请了安洁琳,但安洁琳罕见地谢绝了。她大概也是考虑到全是男人的话大家可能也会比较不太拘束吧。



不知是该对女儿的成长感到高兴还是寂寞,总之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心情,不过他还是决定坦率地接受安洁琳的好意。



或许是作为替代,今天女生们也会在安奈莎和米丽娅姆的家里进行聚会。大家决定买酒和食材回去,等喝醉了就直接睡在那边。



贝尔格里夫微微一笑,这倒是很有年轻人的风格呢。



安洁琳噌地站起身来,穿上外套,卷上围巾准备出发。



「小心不要喝太多啊,爸爸……」



「哦,会注意的。倒是你也别喝过了」



「知道啦~」



安洁琳嘿嘿一笑,以轻快的步伐走出房间,心情似乎很不错。



贝尔格里夫望向窗外。或许是因为气温又降下来了,雨夹雪似乎又逐渐变回雪花。



虽然是阴天,但还是可以根据亮度大致判断出太阳位置。现在外面还很亮堂,到日落为止应该还有些时间。



他拿起纺锤,捻上羊毛束,开始继续纺线。纺锤旋转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偶尔也会碰到地面,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  ○  ○  ○  ○



公会的训练场被划分为几个不同区域,有为模拟战准备的广场,还有几间木制的小屋。这些小屋可以用来上理论课,也可以供魔法师们进行冥想或是构筑术式等工作。



其中的一间小屋里聚集了数位魔法师。卡西姆、米丽娅姆、白和夏洛特都在这里。白和夏洛特并肩站立,卡西姆抱臂站在他们面前。米丽娅姆则是倚着自己的杖蹲在一边。



「注意力集中到脚下。努力去感受其形态」



听到卡西姆这么说,白眼睛紧闭皱起眉头。



光脚站在木地板上感觉凉飕飕的。虽然有站着的感觉,但从脚趾到后跟,脚的具体哪一部分接触到了地板,是以怎样的方式支撑着身体,这种种的感觉都很是暧昧。



短暂的一段沉默过后,夏洛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在白的身边也同样是光脚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