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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话(1 / 2)



昨天那厚厚的云层完全消失不见,简直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般,天空非常晴朗。风儿带来春天的气息,轻轻地抚过肌肤。脚下柔软的草丛中新芽正在努力生长,小动物和小虫忙碌地四处奔走。一只老鹰在空中画着圆圈。



夏洛特呆呆地站在太阳底下,抬头看着空中飞翔的鹰。她的白头发和衣服都弄脏了。昨晚的那场骚动之后她就一直是这幅模样。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这一句到最后都没说出来呢……」



「那又怎么了」



白坐在她的身边。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伤口倒是已经愈合了,不过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每当风吹过的时候他都会皱起眉头,按住胸前被斜砍过的伤痕。



夏洛特叹了一口气,坐到白的旁边。她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蜷腿抱膝,将下巴架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朝前伸出的右手。戒指虽然还留在手上,但上面已经没有了宝石,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了。



「萨米基纳的戒指也没了……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怎么知道。你想要怎么样呢,圣女大人」



「那种称呼就算了吧。都是一场泡影……」



「……你不想向维也纳教复仇了吗」



「当然还是恨他们的。当然……但是……」



那真的是正确的吗,夏洛特不由得陷入思考。



夏洛特原本是卢克雷西亚的某位枢机主教的女儿。她被家里人当成掌上明珠,娇生惯养,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作为一名虔诚的维也纳教信徒,她曾经认为主神所给予的恩惠是何等的美好。



但是在她八岁那年,她家遭遇了异端审判。卢克雷西亚的维也纳教的枢机主教之间的政治斗争非常激烈,她的父亲也被卷入其中。



是不是异端的标准不是由信仰深浅决定,而是最终由金钱和权力来定夺。她们家遭遇了失败,全家都被认定为异端。夏洛特的白化病以及她所持有的强大的魔力也被作为定罪的借口,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若是形势有所不同的话,这些要素可能会让她被当成圣女为众人所推崇,但理由之类的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夏洛特绝望了。没有罪过的人被当成异端遭到污蔑,她对于这样的维也纳教抱有极大的愤慨;自己从未停止过祈祷,一直虔诚地生活至今,而主神却没有来帮助自己,她憎恨这样的主神;那些当自己被当成异端后就立刻翻脸的卢克雷西亚贵族们,还有那些假装正经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称为异端人士的圣职人员们,她对他们抱有深深的憎恶;而对于那些对这些罪名毫不怀疑全部接受,义正言辞地要求将她的家人处刑的国民们,她也同样十分厌恶。



在别的国家或许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但在卢克雷西亚的话异端人士会遭到严重的鄙视。尤其是圣职人员,当他们一旦被认定为异端时,就会被当作是反叛主神之人处以死刑。贵如枢机主教更是要将全家都处死。



父母奋不顾身地想尽一切办法让夏洛特逃走。最终只有她一人逃了出来。



这是一场艰辛的逃避之旅。以破布缠身,以垃圾果腹,还差点被无赖袭击。对于一个贵族家庭出身,从来都衣食无忧的小女孩来说,流浪生活实在是太过痛苦,太过可怜,有好几次她都想一死了之。但是每当想起父母,她就又觉得不能就这样死掉。



就在这时,她碰到了一个男人。男人跟她讲了所罗门的故事。那个曾统率魔王,君临整个大陆的所罗门,男人表示要将他召唤回来。



男人邀请夏洛特来当所罗门的巫女。



夏洛特被男人的说辞所吸引。如果有这份力量的话,就能拯救那些因被认定为异端而受苦的人们,也可以向那些主教和贵族们复仇。作为所罗门的圣女立于教坛之上,将那种被认定为异端的痛苦还给那些家伙,看着他们浮现出绝望与苦闷的表情。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



之后的近两年时间里,她与被分配给她的随从白一起,在邻国罗德西亚四处游说。夏洛特凭借着她楚楚可怜的外表和与生俱来的好口才,在腐败领主所支配的地域到处传播所罗门的故事。靠着那男人给她的萨米基纳的戒指所引发的「奇迹」,她也笼络了一些被欲望迷了心窍的贵族们。



最初的计划是首先将同样腐败的罗德西亚帝国从维也纳教手中解救出来,随后再凯旋回到卢克雷西亚。



但是到了如今,她已经不敢确信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感觉就像是之前被莫名其妙的激情所迷惑的视野如今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般。



「手……好温暖啊……」



她将手放到头上,回想起被抚摸的感觉。她想起父亲也曾经那样用大大的手抚摸自己的头顶。虽说父亲比起那个大胡子的大叔更为年轻就是了。



当然,她仍然憎恨着维也纳教和卢克雷西亚的那些圣职人员。但是,如果自己所追寻的不是复仇,而是父母所给予的那份温暖呢?正是因为再也得不到,只好强行朝着复仇之路迈进,或许自己正是忘记了这一点。绝望的时候伸向自己的援手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



白一骨碌躺倒在地上,仰望天空。



「你迷上那个老爹了啊」



「什……!你说什么蠢话呢!我只是说觉得他的手很温暖而已!只是觉得他有点像父亲而已!」



「父亲啊……哼……」



白一脸不高兴地伏下视线。



父母的爱。对于夏洛特来说,想起这些就会让她觉得非常痛苦,所以她原本决定要将这些全部忘记,但却又不由得被勾起了点点滴滴的回忆。同时她也回想起了自己所做过的那些残酷的事情,罪恶感深深地折磨着她的内心,让她不由得两手覆面,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啊……呜哇啊啊啊啊啊……!」



白默默地坐起来,轻轻地将手放到夏洛特头上。



「别哭了,吵死了……」



「唔——咕……呜呜……」



夏洛特用手背胡乱擦了几下眼睛,抹掉泪水。



「我说……白?」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说想要放弃复仇了,你还会跟着我吗?」



「……我是你的随从。你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就好了」



「嗯……嗯……谢谢你……」



夏洛特像是为了隐藏再次涌上的泪水,将脸埋入双膝之间,靠在白的身边。



○  ○  ○  ○  ○



「唉呀,还真是大意了啊!在下萨莎・波尔多,修行还是远远不够啊!哈、哈、哈——疼疼疼!」



正在豪爽地大笑的萨莎突然按住左臂,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赛仑跑过来安抚她。



「二姐你真是的,都已经受伤了,就稍微安分一点……」



「唔唔……不能动弹实在是好难受……」



萨莎靠坐在床上,不满地噘起嘴,房间里的众人都笑了。公馆内部如今一片狼藉,这是少数几个还没有受损的房间之一。



一夜过去,到了早上,波尔多家公馆和城里都重新开始进行大扫除。



放晴后清爽的春风带来春天的气息,将昨晚的那场骚动的血腥气中和了不少。



负责守卫波尔多家的士兵和冒险者中有人牺牲,而另一方面镇里的平民虽然有人受伤,但却奇迹般地并未出现死者。大概是因为士兵和冒险者之间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充分发挥了作用,因此可以快速应对此类意外。当然,安洁琳等高阶冒险者的活跃也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马耳他伯爵的尸体被发现时引发了不小的骚动。伯爵身上的致命伤是刀伤,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被僵尸袭击而死,这引得各种猜测满天飞。不过后来巡逻的士兵表示曾见到过马耳他伯爵一个人巡视,于是大家最终得出结论,他大概是被乘火打劫的暴徒袭击了吧。毕竟马耳他伯爵的衣服非常华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贵族,而趁乱作恶的家伙哪里都不缺。



对于原本就不怎么喜欢马耳他伯爵的领内属民们来说,这是件令人畅快的事情,但对于反波尔多家派的贵族来说,带头人的消失让他们全都缩了回去,秘密同盟就此瓦解。马耳他伯爵的尸体怎么想都是赫维缇卡展示给他们的警告讯息。



但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指责说是她干的。毕竟赫维缇卡在波尔多的人望极高,就算这么做了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反而很可能会招致周围人的厌恶。他们一方面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赫维缇卡叫出去,一方面不敢再公开做出反对她或是故意找茬的行为,全都静静地销声匿迹。



因为连续两次僵尸出现,以及贝尔格里夫与夏洛特的那场战斗,公馆里到处都被打得千疮百孔,想要修理怕是要花上不少时间。



在这种状况下显然是没有功夫来处理修整道路的事情了。倒不是说要把计划彻底取消,只是要等到波尔多安顿下来以后再重新派使者去托内拉。贝尔格里夫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这种状况下再提这些要求的确有点过分。



安洁琳从一大早开始就状态超好,完全静不下来。现在她也没在屋里,拉着安奈莎和米丽娅姆出去到处转悠去了。陪着她的两人也有点傻眼。贝尔格里夫其实如今身体中也充满力量,坐在那里也有点静不下来。这也是精灵族的灵药的效果吗?



但是灵药如今已经没有了。小到可以握在手心里的小瓶子原本就装不了几滴药。



贝尔格里夫苦笑着说道。



「萨莎小姐这伤得还真是不轻啊。其实要是阿什克罗夫特先生给的灵药还有剩的话原本可以……」



「不不不,师父!灵药我家是有常备的,不用担心!倒不如说让您看到这幅不成体统的样子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哈哈,这样啊……」



贝尔格里夫笑了笑。旁边的阿什克罗夫特开了口。



「那个……贝尔格里夫先生?那个灵药难道已经用完了吗?」



「啊,实在抱歉,安洁一滴,我一滴,然后……总之因为某些事情把剩下几滴用了」



「一滴……?难道说,您是直接用的?」



「……?是直接用的没错……」



阿什克罗夫特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那个……忘记告诉您了是我的不对……灵药通常是要用水稀释之后再用的……」



「什…!?」



「原本以为您肯定是知道的……」



按照阿什克罗夫特的说法,灵药的原液是非常浓的。要说的话,帝国产的灵药因为效果也就那样,所以有些冒险者会为了追求兴奋剂效果而在战斗中直接服用原液,但精灵族的灵药实在是太浓了,通常会根据用途在服药前稀释几十甚至上百倍,然后花一些时间让药物逐渐渗透到身体各处。一口气喝下原液效果过了头,就会像现在的安洁琳这样坐立不安完全静不下来,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肉体与感觉的偏差,所谓的回复过剩的状态。



总而言之,对于现在的安洁琳和贝尔格里夫来说,不把多出来的体力消耗掉就无法平静下来。伤口很快恢复也是当然的。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身子发热的原因原来是这个,贝尔格里夫在终于理解了的同时也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



虽说自己当年只是个E级冒险者,根本就没见识过灵药这样的高级商品,所以不懂得用法也是正常,但如此贵重的东西被自己一晚上就用错误的用法全都消耗干净,这让他不由得涨了个大红脸。



萨莎呵呵地笑了。



「哈、哈、哈!不愧是师父!还真是豪放啊疼疼疼疼!」



「二姐!真是的,都说了……!」



「哈……实在是不好意思……」



贝尔格里夫难为情地挠挠头,阿什克罗夫特也无奈地苦笑。



的确现在感觉头脑非常清晰,身体也完全不疼了。但是要说的话,的确能感觉到手臂的动作有一点轻微的感觉上的不协调。如果到药效消失时候动作还是这样的话就麻烦大了。要是还年轻的话姑且不论,但以现在的身体来说,闹不好有可能就会这样一直都感觉错位。虽然说现在状态很好,但最好还是不要乱用身体比较好。再喝一次原液的话或许可以持续这样的好状态,但精灵族的灵药可不是轻易能够搞到的东西。



这时候,赫维缇卡在埃尔莫尔的陪伴下进来了。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似乎同时显出一副心情十分畅快的表情。



「萨莎,情况怎么样?」



「哦,姐姐,如你所见」



「唔,似乎很精神,这就好……各位,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因为公馆里面比较乱,所以请各位到院子里用餐,没问题吧?」



赛仑高兴地点点头。



「不错呢。正好天气也很好」



「好嘞,我们走——疼疼疼疼!」



「萨莎小姐,请不要像这样动作过大……」



萨莎猛地想要站起来,结果疼得差点摔倒,阿什克罗夫特赶紧过去扶住她。



贝尔格里夫走出房间,埃尔莫尔过来朝他搭话。



「贝尔格里夫先生,这次真的是辛苦您了。多亏各位的帮助,城镇的损失被控制在了最小程度。我作为波尔多的公会会长向您表达最真诚的感谢」



「您客气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而已」



「不不不,和您共同战斗过后就很容易看出来,您的剑技绝非常人能及。『赤鬼』的惊人实力,在下终于得以亲眼目睹」



「哈哈,这还真是让人有点痒痒啊……」



虽说仍是无法释然,但似乎是做到了不辱这个外号的事情,贝尔格里夫不禁苦笑。埃尔莫尔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