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巧两度嫁人，但却依然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打扮，虽然被安顿在了云家别院之内，吃穿用度却并没有克俭，除了没有一丁点自由以外，日子还是过得去。只是她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穿着打扮、一颦一笑，竟比过去还要神似云纤夜，哪怕连眼波流转这样的小小细节，也是差别不大。

昔日姐妹见面，一个端坐在大椅之上，六个丫鬟侍奉在侧，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需求，哪怕是最细微的，也被当做大事，慎重来对待，真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众人呵护。

而另一个，也曾呼风唤雨，风光一时，手段超凡，此刻却是屈膝蜷跪在冰冷的地面，小心翼翼的藏起了眼神里的怨毒，细声细气的作答。

偏是两个人的容貌竟有八九分相似，语态、身形亦是别无二致，这幅画面就像是将一个人生生劈成两半，分开来对峙，画面稍嫌诡异。

葵无抱着大剑，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云纤夜身后，宛若是一位杀气腾腾女杀神一般，肆无忌惮的释放着浓浓的不好惹的气息。

有她在，全场除了云纤夜不被影响之外，其他人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一个个的绷紧了皮子，各种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的不对，会惹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而云纤夜呢，就那么懒洋洋的依偎在大椅子里，手上捧着暖炉，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样子。

“姐姐突然就到了，事前竟没有派人过来，妹妹准备不足，唯恐怠慢了您。”

十数个月的囚禁生活，云小巧身上的棱棱角角被磨掉了个干干净净，她似乎认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要面临的命运，整个人谦卑的趴在了那儿，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摆出这个表情，大约是想要回一些怜悯吧——那恰好是她此刻最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大胆！你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王妃的行踪岂能透露给你这种人。”

“就是，一个带罪囚禁的罪人，竟敢口出狂言。”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能做出什么准备来，少在那儿大言不惭了。”

“居然还敢唤王妃为姐姐？谁允许”

几个丫鬟，这会儿倒是跟商量好了似的，小声开口挤兑。

虽然声音并不大，但是足够周围的人听的清楚了。

这些个丫鬟就是别院里伺候着的，平素里看来是没少给云小巧排头，她们的有恃无恐，当然是得到了某种允许。因为她们说完了这些话后，先是谨慎的偷看了一眼云纤夜，只后更多的还是去偷看站在门口处的那两个面无表情，像是泥石雕塑的老嬷嬷。

张嬷嬷和刘嬷嬷，没人知道她们是如何躲过了当年那场浩劫，明明早已该是入土了的孤魂，却从地府返回了人间，宛若某种不可能散去了的魔咒一般，顽强的、固执的存在在那里。

她们，是云小巧的噩梦。

也是真正掌控云家别院的存在。

而这两个嬷嬷，虽然冷酷到宛若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她们所效忠的主人，却一直是云家嫡系最正统的血脉。

云纤夜是她们所认可的唯一主人。

云小巧见云纤夜没什么反应，也无制止的意思，面上顿时露出了更多的惊恐。

她用最谦卑的姿态跪倒在那儿，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只是喋喋不休的解释，“我知道自己有罪，我不配再喊王妃为姐姐……我……”

“什么我？你应该自称为奴婢！”张嬷嬷的声音永远是压抑而没有起伏的，如果仔细听，还会觉的有些阴森森的呢。

“是是是，奴婢……奴婢……”大约是觉的受到的屈辱太盛，一行泪水，夺目而出，云小巧哭的是梨花带雨。

这一哭，反而让两人有了明显的区别。

云纤夜极少会哭的，即使偶尔情难自禁，也绝不会露出半分柔弱姿态，哪怕在她最爱的男人面前，这份克制和坚强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反观云小巧，则是怎么媚态横生怎么哭，怎么楚楚动人怎么哭，从本质来讲，哭泣只是一种手段罢了，因为哭能换回来同情，哭能得惹的人心软，哭有时候就是一种很好的手段，不论是面对谁，也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只要使用得当，哭将成为最为有利的武器。

“吵。”云纤夜眉毛皱了皱。

刘嬷嬷和张嬷嬷听到了这话，立即朝着云小巧走了过去。

有趣的是，听到了这俩人的脚步声，云小巧的哭声立即全都憋了回去。情绪没收拢的住，她咬住了嘴唇，整个人脸色涨红，整张脸都要变形了似的，如此一来，与云纤夜的差别就变的更大了些。

“我有事要问你。”云纤夜懒洋洋的换了另外一个姿势。

“王妃请问，奴婢定然……”云小巧本来是打算许下几个诺言，让自己听起来更加真诚一点，只是当她一对上云纤夜冷的渗着寒气的眼神时，想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就全都忘了大半。

“葵无留下，烦劳张嬷嬷和刘嬷嬷去门口守着，其他人退下吧。”云纤夜吩咐。

“是！”几名丫鬟，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节，便朝门外退了出去。

两个老嬷嬷似门神一般，虎视眈眈的站在了那儿，话不多言，目不斜视，可就是隐约渗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来。

云纤夜静静的盯着云小巧。

感受到了那一抹注视，云小巧将脑袋压低了些，嘴里边细碎念着求饶的话，不过，也仅仅是如此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云纤夜清淡开口。

云小巧猛然间一僵，“大小姐……喔不对，王妃！！娘娘！！奴婢哪里惹的您不高兴了吗？您可以随意责罚，奴婢绝无怨言……”

云纤夜的目光之中藏着讥讽，“你身上，身为云家人的骄傲和骨气呢？难道真的会因为这短短十数月的独居，便消磨殆尽了吗？云小巧，那可不是你会做的。”

说罢，摇了摇头，好似对她十分了解的样子。

云小巧的身体，僵直的更加厉害。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但云纤夜的声音，竟是那般清楚，飘飘荡荡的传了过来，不容许她不信。

“你……奴婢听不懂您的意思。”她按捺住心惊，呐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