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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1 / 2)


赵三旺拖着疲沓的步子, 朝着村口林家的摊子上走去。

他现在一天不吃林家的面,骨头里就发痒,痒的钻心。一整天也没有什么精神,干活拿不出来力气, 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打起呵欠, 就眼泪鼻涕一起流。

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而却管不了自己,每天一醒来就像游魂一样,朝着林家摊子飘过去。

林家的面越来越贵, 但是他还是得吃。

林香莲在他身后,扬声喊道:“赵三旺!”

这一声,像是把赵三旺从梦里打醒了一样。

他愣怔怔的站住, 回过头来, 咧嘴一笑:“香莲妹子。”

林香莲其实并不比他小,但是村里人都习惯的这样喊她。

林香莲一步步的走了上来, 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说道:“你要去买面吃?”

赵三旺点头:“是啊,打算吃了面再去干活。”

林香莲在三步之外停了下来,她看着赵三旺, 轻轻说道:“我跟你说个事, 往后啊你就不用买了, 我家的面你可以随便吃, 好不好?”

赵三旺呆了呆, 说道:“这咋好意思呢?”

林香莲笑的甜美:“没啥不好意思, 但你要提我办一件事。事情办好了,往后你要吃多少,我都随你吃。”她话语轻轻,带着蛊惑之意,仿佛一块诱人的夹心糖,明知道里面不知裹着什么,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

赵三旺干咽了一下,说道:“你要我办啥事?”虽然明知道林香莲只怕是没安好心,但这条件对于眼下他的而言,实在太过诱人。

林香莲眸光闪闪,笑的格外开心。

易家的油坊,打从今日起便正式开工了。

因为刚开始干,活也不多,易峋只叫了同村的赵三旺和丁虎来帮工。

易家哥俩在秦家的老房子外放了一挂鞭炮,屋子上悬着一块崭新的匾额,油漆味儿还尚未散去。

村人听见动静,都聚拢过来围观。

有识字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易家油坊,这易家哥俩竟然开间油坊!”

围观的村人,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这易家兄弟两个真是有本事,油坊那是随便啥人都能开的?榨油可是门手艺活,你瞧咱们这左近,除了宋家集子上有两间油铺子,哪儿还有油坊?”

“我说他们当年买秦家的破房子买亏了,原来是拿来干这个了。你们说说看,人家咋就那么有本事,啥都干的起来。”

众人有的说人家祖上积德的,有的说人家天生就能干的。一干妇人,不免嫌弃起自家男人来:和人家比起来,家里那个真是窝囊材料!

就有一个大声说道:“你们说的都不对,依我说啊,就是人家媳妇儿找的好。你瞧,打从人家峋子讨了春娇,春娇的小生意做的有多红火,一天流水说出来下吓死你。眼下又开这油坊,用的也是人家的老房子。我看着,这春娇妹子,就是个命里旺夫的福星!谁讨了她,谁家就要发达!”

众人听了都是一怔,他这话虽略有牵强之处,但秦春娇自打进了易家的门,日子确实一天比一天好。别的不说,她在村口的小摊子,买卖兴旺的情形,可是大伙都看在眼里的。

当即,一群人都纷纷附和起来,再也不提秦春娇命苦没福的话了,竟都说起她有福旺夫。

所谓时来顽铁生光辉,一个人一直走背字,突然好那么一星半点儿,旁人会酸会妒,但你彻底发达了,人就只剩下羡慕和仰望的份儿了。

村里这些人,再不说秦春娇是丧门星了,一个个倒是都悔的肠子青,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好上门提亲,把这旺夫的福星娶到自己家来!

也有不服气的,刻薄说道:“她既然有福,自己的命咋那么苦?当初卖到城里个人当奴婢,弄得不成了又被卖出来。近来听说,她那个老子又被人毒死了,她前儿和峋子去县里,就是办那官司去了。”

说这话的,就是村里的媒婆王氏,一个长嘴婆娘,冬日里在河边洗衣跟秦春娇口角了一场,一直记恨在心。

王氏在村里名声不好,这话才出口,众人便都嘘她。

她汉子也在看热闹,脸上挂不住,便揪着婆娘回家,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有你什么说处,四处搬嘴弄舌,还不回家做饭!”

赵进也在人堆儿里,看了一会儿,咳嗽了一声,提脚走了。

之前易家打的器具,今儿有着落了,原来是用来榨油的!易家的女人在村口摆摊子卖吃食,他们家男人又开了油坊,让这家子再这么着下去,姓赵的在村里还怎么立足?他要赶紧去和赵桐生商议商议。

易家人没功夫理会村人各异的心思,都忙着油坊的事情。

原本,若只是榨油,其实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开油坊。但易峋心里有个计较,等将来生意做起来了,自己也要开一间铺子。秦春娇曾跟他提过一两句,想开一间卖豆腐和糕点的杂食铺子,这倒与他的心思不谋而合。总给人供货,销路是攥在别人手里。眼下是没有办法,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在人屋檐下头。

当初和盛源货行签合同时,他便留个心眼,没有说死只给他一家供货。盛源货行对他的榨油买卖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想留住他的皮子买卖,所以对文书上的漏洞也就视若无睹。

易峋筹谋着,等自家的招牌起来了,名声出去了,也就再不愁卖了。

油是个贵价的吃食,又人人离不得,做好了就是一辈子的金饭碗。

油坊才上手,起初也只是试着做。

易峋没有招揽多少人手,只是叫了赵三旺和丁虎来家帮工。四个男人把茶油果掰碎,搓茶籽儿出来。

二百斤的茶油果,出了一百斤的茶籽儿,下锅热炒,包成茶饼,再上机子夯打出油。秦春娇在外头做生意,刘氏便也来帮忙打下手。

丁虎的亲事,到底是没成。老丁头父子两个,无论如何都没有凑够那么多彩礼,女方家里就把亲退了。

丁虎一下就消沉了,变得沉默寡言,倒是没命的干活。但无论是上山打猎还是地里刨食,都不是什么能来大钱的生计。

他和易峋交情倒是不错,又是个诚朴踏实的人,易峋早在有这件事时便想着要叫上他。如今,便是用一天三十文的工钱,雇着他和赵三旺。

丁虎也很感激易峋,干活也分外的卖力,只是变得越发少言寡语,歇息的时候就坐在一边发愣。

易峋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就想起当初秦春娇进城的那一年,自己的情形。

虽说如今他和秦春娇已经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但丁虎这事却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榨油是个重体力的活计,饼子叠在一起,须得以锤子一下下重重的击打,才能将籽儿里的油榨出来。

每一下,怕不都要百十来斤的力气。

虽说还是四月底的天气,但四个男人还是干的汗流浃背,都脱了衣裳,赤着上半身,只穿着裤子干活。

尽管又累又燥,但在看到金黄色的油脂自饼里滴出来时,四人还是倍感喜悦和欣慰。

歇息的时候,刘氏给四人倒了水,就回家张罗午饭。

丁虎面向大门坐着发怔,易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等有了钱,再讨一房就是了。”

丁虎回过神来,点头说道:“峋大哥,多谢你。”说着,顿了顿又道:“他们家来退彩礼的时候,多谢你和二哥拉着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干出点啥来。”

易峋淡淡说道:“你们没有缘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爹年纪大了,你再出了些什么事,他晚年可就没人照顾了。”

丁虎将拳头攥了攥,盯着前头,发狠说道:“我都晓得了,我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给那户人家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