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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涉 水

五十 涉 水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天还蒙蒙地亮,飘了一个下午的雨势开始慢慢变大,毛毛细雨变成了小雨淋漓。

杨威咽下最后一口火腿肠,扯下一截卫生纸擦掉手上的油说:“不能再等了,我下去看看。”

他翻出早晨换下来的登山装,当着任菲的面脱掉迷彩裤子,举着两条粗腿套上登山裤和登山鞋,胖子披上雨衣,从背包里拿出顺来的手电筒打开车门,车顶的灯光自动点亮,耳中沉闷的哗哗雨声忽然间清晰异常。

任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杨威当着她的面换裤子,静冷冷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不仅没有避开视线,反而把整个过程从头看到尾。好像那两条白花花的肥腿不是一个男人的,而是一头猪的。

她不明白杨威为什么要换上那身酸臭熏人的衣服,不过这几天的遭遇让她知道胖子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任菲闭紧了嘴,张大眼睛看着。

杨威戴上雨衣上的帽兜,“嘭”地一声关上车门,灯光灭了,雨声顿时又虚无起来。

车外的光线只是暗些,还不到黑的地步,雨滴噼哩叭啦地打地雨衣上,好像无数只小鼓不断地敲着恼人的噪音。杨威掂掂手里的手电筒,迈大步走下斜坡,走到坡底,发现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小桥的栏杆大部分已经露出水面。

扭亮手电筒,白炙的光柱打在水面上,照出一片浑浊的水流,根本看不见根本看不见水底的情况。

杨威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屈起右腿,左腿慢慢地点进水里。冰凉的水立即淹没了半只登山鞋,滚滚的流水冲刷着鞋面,登山鞋马上就浸透了,水流夹带的泥沙拼了命地见缝插针,想尽办法向鞋里钻,左脚的感觉就像赤脚踩在雪地里。

直到左脚踩住水下的路面,水面才没到他的脚腕。杨威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屈起左腿,小心翼翼地用右脚往前探,又一阵冰冷刺骨,这一步水深了些,浸没了脚腕。

两条腿都站在水里,感觉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从上游的方向一直推着他的两条小腿。

这才七月,水怎么会这样的凉?泡在水里的两条腿上冰得杨威呲牙咧嘴。

他不敢大意,从水流的这一侧慢慢趟到另一侧的公路上,最后一步迈出水流,杨威大喜过望,水下的路面没事,桥也没问题!最深的地方只浸没了小腿肚子。

车里任菲的两只眼睛紧贴在望远镜上,紧张地四外寻视,如果这时突然跑出一只活死人,杨威能不能及时逃脱?

她不知道杨威在她瞅着的时候又与活死人跳了一回贴面舞,更不知道杨威对付活死人的经验算得上丰富多彩,三两只活死人根本不足为患。

岸边的微风一吹,紧贴在小腿上的裤子一阵冰冷,他跺了跺脚,没感觉到多少震动,虽然不过区区十步的距离,可他的脚几乎冻得没知觉了!

杨威搓了搓鼻子,咬着第二次下水,这一回他没直接走回对岸,而是扶着小桥的栏杆在桥上绕了一圈,直到确定整座桥仍然完整,这才上了岸。

他的两只脚差不多没知觉了,两条腿带着两只灌满水的沉重登山鞋吃力地爬坡,每走一步都有泥水从鞋里渗出来。流水虽然只没到他的小腿肚,可登山裤一直湿到了大腿上,等阵阵麻木退下去,两条腿就像针扎一样又疼又麻,接着就感到皮肉里的动脉一跳一跳地颤动。

杨威回到车边打开后车门,钻进车里先脱下雨衣以免沾湿座椅,然后才脱下登山裤和登山鞋,用登山裤还算干燥的上半截擦了擦湿漉漉冷冰冰的小腿和两只胖脚说:“你能开车吗?水只到小腿肚,雨又开始大了,咱们得马上过河。”他从前座拿回迷彩裤子套在身上,总算感觉不那么冷了,两只脚正在恢复知觉。

任菲试着动了动右腿,一阵强烈的酸胀抽痛立即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行,我的右腿使不上劲。”任菲摸了摸自己的大腿,盘算还得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她平时经常运动,对这种酸痛感并不陌生,可现在腿上的感觉比平时的酸痛感强了几倍甚至十几倍,以至于稍稍挪动右腿也办不到。

杨威吁了口气,光着脚爬回驾驶座,飞快地套上袜子和胶鞋,点着发动机,打开车灯两道明亮的光束照亮了前面的路。

搬动开关启动雨刷,左右来回刷动的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个扇面,车里只剩下登记表盘上几个闪着彩色灯光的亮点。

杨威的心嘭嘭打鼓,脚下踩动油门,引擎低吼中警车慢慢跑下坡顶,他松开油门踩住刹车,控制车速――他只在白天开过几个小时的车,不敢在昏暗的光线下开得太快。

任菲知道自己的胳膊使不上力气,她扣上安全带,绷直了胳膊把身体死死地顶在座位里,下意识地看了眼车门上方只剩下一点根茬的安全气囊。

昏暗的光线下她只看到一点点灰白色,冲出活死人群的时候侧面的气囊爆了,事后杨威直接用匕首从气囊的根部把它切掉,如果警车出事故,副驾驶座要比正驾驶座少一道安全措施。

杨威虽然意识到必须控制车速,但他经验有限,车的速度还是超过了他的判断,警车挟着下坡的冲力刷地冲进水里,激起半车高的水花,杨威紧紧攥住方向盘,不让车开偏方向。好像只是一瞬间警车就冲过了小桥和水面,胖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再次踩一踩油门儿。

他左胸的打鼓声瞬间平息,一脚踩上油门儿,杨威趁着天色还没全暗关掉车灯,仔细注意着公路的走向,慢慢向村庄开过去。

紧张的杨威死盯着前面的路,一点也没发现后视镜里那几根连在一起的小桥栏杆忽然动了动,接着栏杆慢慢地向下沉,无声无息浸没在河水之中,只留下一几道瞬间消失不见的涟漪。

外面的雨噼叭地响,路两侧碗口粗细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警车突然一闪,杨威搬动方向盘躲过一台歪倒在路边的拖拉机,车已经开到了村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