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躺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微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我们因为眼前美景带来的享受中。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哪里不舒服，好像只是困了，就没有挑选地方那么睡着了。

只是无论我在他旁边如何呼唤，他都没办法醒过来。

难道，真的如白术所说？白苏的身体已经是轻弩之末，真的就没办法再支撑下去了吗？

我根本无法形容我现在的感觉，什么乐极生悲，什么冰火两重天，什么一半全是海水一半长出火焰……刚才的我，身体里面的每一根神经都跟着音乐舞动，每一个细胞都被喜悦的潮水淹没，而现在，潮水退去，露出了潮水下面隐藏着的白骨和荒凉。

我跪倒在白苏的身边，摸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有呼吸，但我不敢晃他，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身体哪里出现了问题，万一我碰他的方式伤害了他身体里面的哪些地方，那怎么办？白苏的身体又和常人不太一样，也不知道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有没有用……想来想去，我只想到两件我能做的事情。

我拨通了救护车的电话，然后喊来了海洋馆的工作人员和急救医生。

大概因为焦急，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精神弱了，身体里面的精神就相比较来说强了起来，好像有无数的人在我耳边大喊大叫着，一个广角镜头从上方不断地移动着，我眼前好像有无数人关在地牢里面对我伸出手，他们似乎想要抓到我，似乎想要撕碎我。

虽然他们声音不同，样貌不同，可是他们都喊着同样的单词：无解。

无解，无解，一切都像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而我就是在纸上奔波的笔，控制写什么的看起来是我，但其实不是，我只是被人抓住控制的一个工具，没有自己选择命运的权利。

如果可以自己的控制的话，那我本应该可以选择不做这道题，我的能力达不到，也不想每分每秒都被人捏在手中不停的书写着。

就是一只快要没墨水的笔，现在的我，只想在自己之前所有的答卷上全部画叉叉，甚至涂黑这张纸，只要我能够停下来能够疲于奔命的人生，只要我能够悠闲地坐下来享受一个美妙的下午：我为什么一定要写题呢？难道就不能选择画一张画儿吗？

可是人生从来都不会停止给我出题，就算我之前的答卷全是满分，也只会迎来难度更高的挑战。

白苏已经上了救护车被送上了医院，被医生要求做全身的检查：心电图，B超检查头部肝胆肾，血液检查，病理检查……

有人说啊，医院是唯一一个你来了就要送钱，不能还价还必须无怨无悔的地方，可医院是那么的崇高，因为无论钱多么重要，在生命和健康面前都是渺小到尘埃里，当生命和健康都可以用金钱换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和生命同等重要的，不是钱，从来就是生命。

白苏不停得做身体检查，我也就陪着他整个医院到处跑来跑去，虽然我可能也没有什么用，但是我知道，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白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接下来要怎么做？”睡不着的时候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和白术说话，“谢谢你之前给我准备的游乐场的活动，我真的很喜欢，虽然我知道说这些话可能已经晚了，但是还是谢谢你的付出。医院实在是最好，也是最烂的地方，下次我再也不想来了。”

“白羽，你的话题怎么跳跃了，你真的太累了。”夜深人静，虽然医院里会有护士值夜班，走廊上也有小灯，可还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到白术的声音我不用太过于注意就能够听到，并且格外的清晰。

我回应：“是啊，我是真的很累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觉得有一些走不动了。”

白术说：“其实啊，之前我有尝试过和你说话，可是你根本听不清楚，外面声音一大，我的声音就会被盖过去。”可能是因为夜晚，我看到了白术的形象出现在了我睡着的病床旁边，就站在我和白苏病床的中间。

“对不起。”我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向他伸出手，“我看得到你了。”

“不要说对不起啊，我也就是随便和你聊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也不能给你提供什么特别的建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也看得到你，大概因为夜晚能够阴气重一点，我才能够出现吧！”

我叹了口气，说：“是啊，可是你的意识和声音还存在啊对不对？”

白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是存在着没有错，可是说不定我现在的存在，也就是你的一种脑补呢？因为就连我，都说不清楚我自己是怎么能够和你说话的，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意识，可是我越来越和你想法趋同，你也想过，和我说话，就是一条自己进行下去的逻辑线。”

我摇摇头：“你不要再问我这些问题了，我的脑子已经很迷糊了，没办法去想这些东西。”

“你啊，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逃避问题了？”白术的身上好像发着白光，为了能够让我看清楚一样的，其实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能够一个人和我说说话，不也好吗？就算是我精神分裂又怎么样呢？

我回答：“我啊，一直都希望学习骆驼，有问题就把头埋在沙子里，很多情况下，不也有很多问题直接逃走了吗？我好希望在我身上这一切都能成真啊！”

我以为白术会回答我的问题，可是他只是淡淡的和我挥了挥手，说：“白羽，你应该睡觉了，我感觉到你的身体已经很疲乏了，不早了，我也要去休息一下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已经像是被风吹起，柳絮一般得飞走了。

我苦笑一声，本想抱怨一下自己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却感觉到身体也确确实实被困乏袭击。

无论是多么强烈的情感，看来都比不过生理最真实的反应啊。

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我本以为自己精神高度紧张，至少会做个梦什么的却没想到我直接一觉睡到自然醒，更关键的是，居然真的没有人叫我起来，医院的护士不会是真的把我当成了病人了吧？就算是病人也要早上被叫起来检查身体的吧！

“怎么说呢？从这些报告看起，你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只是所有的指数都很弱，感觉身体的各项技能都很不好，非常的虚弱，什么事情都不能乱做，你需要的是卧床休息，你还是现在医院都观察几天吧！”一醒来我就看到旁边的医生，他正在说着话。

没想到，白苏已经醒过来了，他正根据医生的话，不停地点头，医生说完，让护士给白苏弄几瓶营养液挂水，就要走出去。

我连忙爬起来，追了出去。

“你是白苏的亲人是吗？”没想到医生就在病房不远处等着我，“我正好也有话想要和你说。”

我问医生：“是啊，我是白苏的家人，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他身体真的不是特别好，最近他的身体状况不是特别好，感觉反应都变得迟缓。”

医生说：“是啊，他的身体确实很不稳定，我没有和他说实话，他被我们症断为渐冻人，就是身体各方面技能都在不断地退化，派不上用场，不仅仅如此，他看起来好像还更加奇怪一点，他的身体愈合能力特别强，造血干细胞特别的活跃，我们不是很理解，会在忽然一两下肌肉状态也会非常的健康，所以还不能够完全的确证，还需要观察。”

“那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的？他有没有可能自己复原？”医生一说出他的判断，我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这应该就是能量耗尽造成的吧，那个白术没有骗我，他真的是有把握我能够去找他，才会和我说的那些话。

“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够判断他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只能说，需要再观察，希望你们家属也要做好准备。”医生的表情看起来就很悲观，“如果情况好一点，可能就是因为长期缺乏休息造成的植物功能紊乱，但是也可能就是什么不治之症，以后专家来了我们再讨论一下。”

“好的，谢谢医生，我知道了。”我给医生鞠了个躬。

“不用这么客气啊，我也知道你们病人家属不容易，你是白苏的女朋友？”我还没抬头，就听到医生问了这么一句。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别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他这个情况，你要是接着在一起，肯定会被拖累的，也不知道你们的爱情能走多远，就还是祝福你们，白苏看起来是个好人，这样真的很可惜。希望我们，只是误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