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吵吵能把钱吵吵回来啊！”

周大军说话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老三媳妇儿撇了撇嘴，却是不敢说话了，但还是不甘心地踢了周大文一脚，后者装作没感觉的样子继续装傻，把老三媳妇儿气的不轻。

周淑良和郑晨慢慢地走过来，周扬赶紧搬了两张凳子过来让两个人坐下。

这下子人算是彻底到齐了，周大军尚且满意，但是这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怎么安排周淑良两口子，要不要出钱，过年还要不要让他们回来，要是还有人上门来讨债，到底应该谁出面，这些问题都是问题，而且还颇为麻烦。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男的在抽烟，女的则暗暗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从头到尾损失了多少钱，并在心里把这些钱换算成了电视、冰箱和自行车。

“接着说吧，老四两口子现在遇到难事了，咱们这些做哥哥嫂子的也不能站在旁边抄着袖子不管不问，周家，我是老大，但是为现在一个人也管不了多少，钱呢，我也给了，但是你们也看到了，那些讨债的天天上门，那点儿钱塞牙缝都不够，本来我是想把房子卖了去城里打工的，但是这事儿说起来简单，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我这当老大的，本就应该多承担点儿，可你们也应该多少出把力。你们觉得呢？”

老二老三两口子，四个人，都在心里嘀咕琢磨着周大军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出把力？出钱吗？

老二两口子倒是无所谓，他们人老实，大哥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们也嫌麻烦，也不想掏钱，但是说到底，周淑良还是他们周家的人，自家人不帮自家人，说出去也让人笑话啊。

老二点头说道，“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听你的就是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麻烦的是老三，不，确切地说，是老三媳妇儿。

“哎哟，二哥，你这话说的，合着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大哥让你卖房子你卖不卖？反正都是出钱，你干脆把家底都掏出来算了，反正你家里有钱啊。”

老二的脸色一下子憋的通红，“翠欣，你说这话为就不爱听了，我……”

“不爱听就别听！谁让你听了！”

老三媳妇儿大概是瞧不上周大龙的笨嘴拙舌，连跟他吵架的兴趣都没有，干脆一挥手就把对方给毙掉了，周大龙火力无法发挥，脸色憋的通红，最后被身旁的媳妇儿劝慰着坐了下来。

刘翠欣敢欺负周大龙，却不敢对周大军有一丝一毫的不敬，这个男人就是周家的顶梁柱，顶撞他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而且他在村子里的威望颇高，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平时自家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在村子里找人帮忙还是很方便的，她也不傻，知道自己两口子在村子里的名声不是很好，所以也知道好歹。

“大哥，平时你说话挺爽利的，怎么今天还弄的像是猜谜似的，在这里坐着的都是自家人，刚才老二不也说了，我们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是吧老二？”

周扬看着这一屋子人，总感觉像是站在了法庭的辩论席上，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都要把责任推给对方多一些，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些自己的负担，这种推脱成习惯的做法其实并不会真的减少多少负担，只是会在心理上有一种“占便宜”的心思，而大部分人所追求的，其实也只是这种心理上的心思而已。

周大军早就不高兴了，听到刘翠欣的话，顿时发怒了，“钱钱钱！你眼里就只有钱！老四他们拿了你多少钱，我给！”

周大军把桌子敲的梆梆响，茶壶的盖子都蹦了起来掉在了地上，周扬妈妈一边弯腰捡起壶盖一边埋怨周大军乱发脾气。

看到周大军生气了，屋子里的人都变得老实了不少，刚才大家说话其实就是为了发牢骚用的，现在牢骚发完了，也该谈正事了。

“我先把话撂这儿，我也不管老四他们拿了你们多少钱，现在是特殊情况，都别整天把那俩钱儿挂在嘴边，早干嘛去了啊？还不是图人家利息高?你要是不贪心，能有现在这事儿吗？现在……”

“哥，你要这么说我就不乐意听了……”

刘翠欣刚站起来就被周大文的大手给拉住了胳膊，然后把她按在了凳子上，“有你什么事儿，老实坐着，你个老娘们儿今天还长脸了是吧！哥，你接着说吧。”

这么一闹，周大军肚子里的话已经被拆分的七零八落了，索性他就直接挑重点部分说了。

“这年呢，肯定是不能在家里过了，我跟你嫂子商量着，是不是先把他们安排在城里，在那里租个房子，别的不说，最起码他们，还有我们，都能安稳一段时间。你们说呢。”

刘翠欣扭过头低声自言自语，“说了半天还不是要我们掏钱……”周大文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停止了牢骚。

“老二，你先说，有什么看法？”

“我没问题，都听你的，你看着安排就行。”

周大军点了点头，本来想直接问老三周大文的意见，但是就在他想要说话的时候，周扬妈妈问道，“慧芳，你呢？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老二媳妇儿陈慧芳笑着摇摇头，“俩孩子都上小学呢，花不了多少钱。”

周扬妈妈点点头，然后示意周大军继续说下去。

在村子里，在城市里，在整个华夏，女人说的上话的地方，少！但是家庭琐事，特别是涉及到的用钱花销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女人总是比男人具有更大的发言权，因为她们才是掌管家庭花销的最终的那道闸门，周大军刚才只问男人的看法是不合适的，可能这些“家庭会计”们当面不好说什么，但是回到家大吵一架摔盆子摔碗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大军心里对自己的媳妇儿很是满意，但是口头上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咳嗽了一声之后继续问道，“那老三你们呢，有什么问题吗？”

刘翠欣可没陈惠芳那么好脾气，本来她就对周家这几个兄弟没什么好感，现在说起话来也丝毫不谦让，“哥，你这话说的，我就是真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啊，那不成了破坏分子了，给我安一个破坏社会主义的帽子，我可是要挨批斗的。”

她的口气跳脱，神情慌乱而紧张，仿佛眼前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张牙舞爪等着她招供认罪的红卫兵们。这是农村女人惯用的伎俩，装傻，夸张，泼辣，各种元素混合于一体，然后集中释放出来，让对方去猜吧，但是这一招对男人好用，对女人就不好用了，正所谓同性相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周大军没打算跟她纠缠下去，冷着脸子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周大文说道，“你媳妇儿不同意，你呢？”

“别听她的，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吧，该掏多少钱，你直接说个数，咱们大家伙儿凑一凑，应该也没问题，咱们老周家上下一条心，有什么事情一起解决就是了。”

周大文说的话让气氛缓和了不少，刘翠欣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这时候装大尾巴鹰，看你到时候掏钱的时候怎么办。”周大文又瞪了她一眼，攥了攥拳头，却不想招来刘翠欣一个更大的白眼，让他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周大军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情，钱的事情倒不是最重要的，我担心的是，要派谁去监督他们，万一他又跑了，咱们可没地儿寻摸他去。”

说着话，周大军看了郑晨一眼，后者脖子一缩，很是紧张。

几个人也点头称是，现在是过年，没什么事，但是一开春，男的要外出打工，女的要下地干活，到时候家里一大摊子事儿，可没人管他家的那点子破事儿，但是话说回来，农村人都一个样，开春之后就要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到时候可能也就没人来要钱了，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去躲一阵也不算太坏。

但是该让谁去城里监督他们呢？太小了不行，看不住他们，太老了也不行，可能在城里自己都迷路了，几个人思来想去，把家里的亲戚都想了一个遍，结果还是没有觉得谁比较合适。

“哎，扬扬，你不是在城里读书吗？你去不就行了吗，而且你们也都不是外人，说话办事也都方便的很啊!”

周扬心里叫了一声苦，从一开始他就看到三婶儿不停地打量自己，敢情她老早就开始打自己的主意了。

周大军脸色一变，随即摇头，“不行不行，他还念书呢。”

“就是因为念书才比我们懂得多啊，咱们去了城里，走两圈可能就迷路了，到时候，人没看住，可别把人给丢了。你说不行，那你说谁去合适？俺家俩小子都还念小学，老二家里的老大倒是上初中了，可也还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