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斯，一点一滴。

期间周扬不停地抬手看表，可是越是到了急躁的时候，时间就走的越慢，仿佛就像是那折磨人的小妖精，一时间，一阵度日如年的感觉袭来，疲惫朝着所有人发起了攻击，再加上这个房间里实在是太冷，而且空间极其狭小，更是将这阵疲惫和煎熬无限放大了开来，就这样，一个小时转眼过去了。

现在基本上到了午睡的时间了，因此刚刚还有些嘈杂的校园顿时安静了下来，这阵安静让恐慌和萧条的氛围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得到校长找见并进行约谈的众人，也很快由信心满满变的信心不足了，在忍受冰窖寒冷的过程当中，不少人都向周扬纷纷辞行，多为“上个厕所”、“有些事”等正当理由，周扬自认还没有权利阻挡其他人上厕所，遂无话可说，只是每走一人，他心里就哆嗦一分，因为这意味着谈判的筹码又减少了一分。

终于，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是皮鞋的声音。

周扬立刻起立，但是想了一下还是保持矜持比较好，遂又坐下了，但是他以及其他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盯着那房间的黑色铁门。

一中年男子推门而进，铁青着脸，不发一语，对周扬等人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大步流星地走到讲台上，然后一把拉过张凳子就坐了下来，坐的时候还不忘扯了一张报纸垫在上面。直到这个时候周扬才看清，这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就是校长口里所说的李书记。

看到李书记的机会不多，大多都是在学校里开会的时候，他经常在旁边记录笔记，而且负责主持会议的人基本都是他包揽的，但是他具体在学校当中有什么作用，众学生还是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李书记落座后，不耐烦地扫了讲台下的众人一眼，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想上学就走！”

众人沉默不语，无一人吭声。

很好。

李书记本来就是想给这群学生一个下马威，所以根本就不指望着他们说话，要是说话还倒更加麻烦了，看到效果不错，李书记准备趁热打铁，说话是他的强项，最好是用言语使得他们知难而退。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擅闯校长办公室，校长一天要忙多少事，你们知道吗？就这点破事儿还要麻烦校长，你们好意思吗？都快成年了吧，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拆班怎么了？换班主任怎么了？这是为了学校吗？还不是为了你们，换成是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班在C部垫底，分到更好的班级你们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堪称慷慨激昂，臭不要脸！李主任像是在向这些学生证明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主持经验不是吹出来的，完全可以hold住任何场面，而周扬则简直要被这番话气死了。

这个李主任完全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信口胡说甚至颠倒黑白，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个戴着眼镜平时文质彬彬的主任竟然会在学生面前如此厚颜无耻，不了解详情上来就是一顿臭骂，丝毫不给学生们说话的机会。

还是没人说话。

学生到底还是学生，碍着身份的差距，这阵沉默几乎就是本能性的，但是他们心中切都是怨气。

正在周扬上前一步准备说话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波浪卷的胖胖中年女人，耳朵肥大，一脸福相，这货刚一进屋先是被冻的哆嗦了一下，随后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立刻摆出一副笑脸，手做兰花细指，面若三月春风，一边走一边娇羞着说道，“哎哟，李书记这是怎么了，跟一帮孩子置什么气啊，还是让我来说吧。”

说完，这女人捂嘴咯咯直笑，仿佛古代青楼里的老鸨，徐子豪瞥了一眼，恨不能掏出口袋里的十块钱扔她脸上让后让她赶紧滚蛋，看着她肥脸上的笑，不禁让人倒胃口想吐。

这肥脸妇人笑完，然后转身面对众学生自我介绍道，“我姓刘，是教务处主任，你们可以叫我刘主任。”

周扬心里暗道屁话，莫不成要叫你刘教务处？

顿了顿，刘主任接着说道，“同学们，其实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毕竟刘主任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段过来的，在这个年龄段，同学们都有着非常珍贵的感情和友谊，这是一份超越时间的情谊，但是，同学们……”

“但是”一出来，基本上就完蛋了。

“但是同学们，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在人生路上，我们以后还要经历更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是不可避免和无法逃避的，但是我们遇到这种事情就要自暴自弃甚至像今天这样无视学校规则而做出傻事吗？孩子们，人生当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它的意义的，你们都会在这种挫折中继续成长，而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要争吵和无奈，你们要做的是接受它，然后继续成长为更好的人。孔子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是我刚才表述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孔子老爷爷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今天的事情，我不会怪你们，冲动和热血是年轻人应该具备的，毕竟你们还是孩子，但凡事都应该有个度，适可而止，学校领导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情，就在刚才我还忙着处理学校的事务，李书记还要准备下午的会议，校长更是日理万机腾不出空儿来，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同学们也能够体谅一下我们。拆班是为你们好，可能你们现在还不明白，但是当过一段时间你们再回想这段往事的时候，一定会想明白的。话已至此，多说也无用，你们好好想想吧。”

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学生们没什么反应，倒是把她自己给感动了，兰花指抹了抹眼角，只可惜眼眶只是湿了一些并没有眼泪流出来，索性就扣了两下鼻孔，这让刘主任心情大为舒畅。

周扬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不禁想到了老猴和校长的话，蓦然间，他发现三人说话都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说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是说话的格式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把一段狗屁不通的粗浅道理加上一两句名言警句而已，然后配上感人至深的语气，有眼泪的话还可以挤出两滴泪来配合演出，这一套组合拳足够将大多数人打的晕头转向了，然后在最后结束的时候适当用一下强硬的语气，然后再叫你回去好好想想，具体能想出什么就全靠你自己了，只要不再来打扰他们日理万机的工作就可以了。

看来以后对这招还是要警惕一些，周扬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李主任扫视全场，颇有一副上将军大漠阅兵的气场，看到没人说话，随即缓缓地站起了身子，“你们要愿意在这里坐着就坐着，一会儿上课还不回去就按逃课处理，不就是处分和警告吗，我这里有的是，想要哪个跟我说一声就行。”说罢摔门离去，肥脸刘主任笑了一下，然后也跟着出去了。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沉默之中传来了两声哭腔，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在低声抽噎，随着这阵轻微的抽泣声，教室里的绝望情绪开始迅速蔓延开来，伴随着门口不断涌入的寒气，众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麻木。

尽管谁都知道，只要把门关上他们就可以暖和一些，但是谁都没有动，仿佛都在尽情品尝这绝望到骨子里的绝望。周扬靠在后面的桌子上，感到有些无力，不过说来也奇怪，刚才觉得还有希望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现在面临绝望了，时间倒是过的很快了，不知不觉，这些学生又在这里多停留了一个小时，期间，有不少学生都自动退场了，他们都坚持不下去了。周扬木然地看着他们一一离开，却也在心里暗暗记下了他们的模样和离场顺序，有意思的是，周扬发现那些最先离开的人大部分都是学习成绩好、平时淡然处事一心学习的，而偏偏这些人又都是老师们口中的榜样和先锋代表。而再想拆班的原因，还不就是因为这些薄情寡义的好学生太少重情重义的差生们太多所导致的吗？

不过周扬又转念一想，23班的组成要比24班还要复杂，他曾经无意间问过周围人的分数，结果发现23班当中的人有将近三分之二是靠着掏钱上来的，想到这里，周扬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这个总成绩倒数第一的班级其实还不是因为学校贪得无厌而盲目扩招所导致的吗，结果现在发现这个倒数第一的成绩实在太过扎眼所以就想直接拆班，免得每天被这个倒数第一的班级啪啪啪打脸。

只要把差生平均分给其他班，这样就可以直接毁尸灭迹了，手段简直肯成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