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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浮尸


见于人杰等人面露困惑,我替米又和跛唐向他们解释。于人杰学着邹易的样子,捏着下巴道:“照你这么说,这秦仇,跟咱小丁老板的做事风格还挺像。”邹易从旁补充道:“不只是像丁湖,还有乌典赤。这些人做事,都是一个风格。”

给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又想到先前在松林中攻击跛唐和安叔,设下雷公挡的那人,当时我就觉得只有丁湖和乌典赤有这样的身手。王英、丁湖、秦仇、乌典赤,这四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莫非与我们一路同行的王英,当真是丁湖三人中的一人所扮?

如果这个逻辑成立的话,王英和安叔,很可能在我们进山之前,就已经分别被人掉包。

我们目前能够确定的是,被掉包的安叔,是与我们对立的;而王英身份不明,他去追安叔,不见得真就是为我们出头。他的立场,有些吊诡。

正说话间,杨淘淘眼尖,指着环绕祭台向下游流淌的岩壁下的水沟道:“你们看,那儿好像有个死人。”我们本就疑心重重,被她这么一说,登时都站起来。眼下八个人中,只有我和邹易尚有体力。我俩互看了一眼,拿着折亮的荧光棒,当先冲水沟缓步走去。

借着荧光棒微弱的光芒,我们发现那水沟中,确实浮潜着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尸体很新,看得出应该刚死不久。这人很面生,我们都不认得,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米又猜测,这具男尸有可能并非一开始就在这里,而是跟我们一样,因为水流的作用,从洞口处漂到这里,只是因为时间差,或者没被我们注意到,所以才会现在才发现。

男尸死相狰狞,满脸不可置信,可见死前应该遭受了袭击。我们将他拖出水沟,见他穿着一套齐整的运动服,风格有些像当初跟踪我们的丁湖的家丁,不过胸前的纹饰不同。

“会不会就是暗中跟踪我们的人?”张道纶皱眉问道。邹易和米又同时点头,表示有可能。于人杰将死尸翻来覆去看了看,抬头道:“可也奇怪,他是被什么人杀的呢?安叔?或者王英兄弟?”我见他眼神从我们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脸上已开始有了防备之色。

我跟于人杰有同样的想法:从我的立场来看,眼下我们这些人,除了邹易和于人杰,没人能百分百保证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王英和安叔相继露出马脚,我并不能担保眼前这些人当真就是本人,很可能他们当中的某些人,披了别人的皮囊,扮猪吃虎。

我们都下意识地退离身边的人,气氛显得僵硬而尴尬。米又见我们脸色古怪,蹙眉道:“别这时候相互猜忌,中了对方挑拨离间之计。”我们都假意咳嗽来缓解尴尬,就听蹲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跛唐突然道:“你们来看,这人的脸……有些古怪。”

我们见他用短刀刀刃在那人脸上轻轻刮着什么。刀身泛着寒光,也不知道跛唐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道刀光刚好从每个人脸上划过,大家都皱起了眉头。跛唐也没在意,继续刮擦。不一会儿,我们就见刀刃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好似皮脂的白色粉末。

“这是啥,面膜么?”于人杰靠过去道,“深山里头敷面膜,这哥们是要吓死鬼啊。”

跛唐摇头不答,从那具男尸下巴处挑出一小片完整的薄皮,淡淡道:“是人皮面具。”

我们其实都已隐隐猜到,就听跛唐继续道:“这人脸上的人皮面具……有可能袭击他的人撕得匆忙,所以没撕干净。水中浸泡这么久,残留的大部分都被水冲掉了。”

这无端出现的无名男尸,非但对我们毫无帮助,反而让我们更添疑团: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为什么要披上人皮面具?袭击他的人是谁?为什么又要抢他的人皮面具?

我们再度陷入沉思。荧光棒的光芒很快就暗淡下去。我们商议着,先把男尸抬到祭台边上。跛唐用防风打火机将我们在祭台下游找到的枯枝断木点着。所有人围坐在尸体周围,也不说话,只相互看着。火堆燃烧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皇仙川,却照不亮众人的心。

庄闲始终沉默不语,心情低落,应该是没想到自己家的人会反戈。我见他眼镜都摔歪了,原本干净帅气的脸也都伤痕累累,心中奇怪他这样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听命于张家,来和我们趟这趟浑水。闲极无聊,我故意挑起话端,问他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庄闲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问,看了眼身旁盯向自己的众人,叹息道:“实不相瞒,你们刚才口中所说的秦仇,对我们庄家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这点可能小米姑娘和唐叔有所了解。进山前,庄家从张叔口中得知,他们的眼线在龙头大山见过秦仇的身影。庄家不敢怠慢,我就跟过来了。”于人杰还想再问什么,被邹易拦下,摇了摇头。

张道纶冷眼看了下其他人,慢条斯理道:“既然庄少爷给咱开了个好头,咱也都别藏着掖着了。都说说吧,为什么会来这儿?”看着目光盯向了米又。

米又倒也不躲闪,大大方方表示自己也是从张道纪那儿获知秦仇现身的消息,一方面除了协助我们寻找皇仙遗尸,另一方面也希望借此打探王笑的下落;跛唐与王笑的幺叔交好,目的与米又相同;杨淘淘说是接了庄仕泽的指令,来照顾庄闲;我们三人也都说了来意。张道纶目光深沉地听我们说完,见我们都看着自己,微笑道:“我自然是来领头的。”

见我们面有不悦,张道纶倒也没在意,依旧似笑非笑地道:“难怪给了外人可趁之机,原来咱自己劲儿都没往一处拧。”我见他冷嘲热讽的功力一点不比柳叶差,心中反感至极,只当没听见。正准备起身,就听庄闲叹息道:“我其实早就知道那人不是安叔。”

庄闲拨弄着火堆,淡淡道:“我们进山后,我就觉察安叔不对劲,总觉得像变了个人。我们都知道秦仇的能耐。当时我以为取而代之的,就是秦仇。所以虽然知道安叔被掉包,但还是决定按兵不动,想看看秦仇到底想干什么。之后我才发现,他不是秦仇。”

米又和跛唐也表示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好像秦仇跟在左近,扮作什么人,混进我们的队伍里。起初他俩并不确定我们这些人中,到底是谁被秦仇“翻了牌”,直到在崖间峡谷和进水洞后看到王英的反常表现,他俩才将目标锁定在王英身上。

一行人互诉衷肠后,感觉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所有人再次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男尸——如果安叔和王英在进山前就已经被掉包,那这具男尸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有没有想过,”跛唐不动声色地道,“掉包的人,很可能又被别人掉了包?”

我们都瞪大了眼睛,立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很可能一开始我们的思路就错了。王英和安叔或许在进山前就被人掉了包,我们一厢情愿地以为,掉包的人就是秦仇和那个暗中与我们作对的人;但事实上,掉包之人反被掉包,很可能秦仇和暗中跟踪我们的人,是在我们进山后,甚或进洞前,才选择下手,抢了掉包之人的身份。

跛唐的想法虽说大胆,但不是没有道理。男尸脸上的人皮面具,确实有被人撕扯过的痕迹。假设先前被掉包的两人是茅一扬那边派来的,那么秦仇和暗中跟踪我们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实是在帮我们解决麻烦。王英追赶安叔,自然也就说得通了。

虽说还未证实,但这一推断着实让我们振奋不少。眼下我们既然身在皇仙川,“安叔”又被“王英”牵制,正好能抓紧时间寻找王囊仙的遗尸。

米又说他们先前到了这里就没路了,皇仙川除了这个五行祭台,并没有王囊仙的坟冢。

邹易见大家士气低落,安慰说米又等人上次过来目的不同,有可能忽略了一些细节,与其在这唉声叹气,不如在火堆熄灭前,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听他说得有理,又怕“安叔”暗中偷袭,于是分成两拨人,沿着两侧岩壁往祭台下游的河岸寻找。

我们又与先前看到的木头人不期而遇,于人杰和邹易猝不及防,也都吓了一跳。我试探着问邹易他俩过来时,有没有如米又那般,在鬼楼中看到那些看不见的人。邹易皱了皱眉,看了米又一眼,摇摇头,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知道那座鬼楼是什么人的府邸么?”

其实之前在见到门匾上的“张”字时,我就想过,这儿应该是贵州张家的养尸盘口,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也就没细想。我把我的想法说给邹易听,邹易点点头,冲对岸的张道纶看了一眼,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道:“我曾说过,八极都有代表自身家族的动物刺青。八极张家,鼋鼉为梁。你在门口看到的木龟,正是张家的标志。”

“也就是说,”邹易眨眨眼,冲我们小声道,“张道纶在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