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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破格


我不知道还有哪些倒霉催的收到丁湖的邮件,一方面害怕一出门就被人噗哧一刀捅死,另一方面又担心丁湖偏信茅一扬一家之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忙给邹易他们打电话。

邹易说他也收到了,让我先别着急,静观其变;于人杰在家养伤,说要不是刀伤还未痊愈,他早就去湘湖集团砸场了;陈水寅似乎没当回事,只叮嘱我自己小心;查彩儿电话打不通;柳叶嘲笑我就这点事也值得兴师动众,我没等她奚落完就挂了电话。

我原本想打给二叔,找了半天通讯录,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号码,只能作罢。

挣扎了很久,我还是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没给我妈说话的机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毫无边际的废话,最后才叮嘱他们这些日子进出门都小心些,谎称自己得到消息,当年爷爷得罪的故人之后要来找我们曾家人麻烦,没等我爹开骂就挂了电话。

下午时分,邹易过来找我,说于人杰要先去医院复查,稍晚些才到。我没想到他们会过来,问他是不是丁湖又下了挑战书。邹易摇头,捋了捋他那头卷毛,忧心忡忡地道:“丁湖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什么古惑仔。他要向我们复仇,定然用的是我们这行的方式。”

我没太明白他的话。邹易见我皱眉,补充道:“你仔细想想,他为什么对我们恨意那么大?对你们曾家,无非是你爷爷当年害死他爹娘;对我们八极,无非是唐家逼得他和爱人阴阳两隔。一个是家仇,一个是情债,他要用当年我们对不起他的方式报复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捏着下巴道,“他要用养尸对付我们?”

邹易点点头道:“差不多。虽然还不知道他具体的行事方式,但丁湖这人心高气傲,自然不会暗箭伤人。他给我们发邮件,也是让我们有所准备。他是以养尸人的身份在向我们宣战。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他这一闹,说不定会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八极。原本八极因为早年陈茅两家的纷争,已经折损大半,好不容易这些年休养生息,渐渐有了些起色。丁湖这一闹,八极中受牵连的就有茅家、查家和唐家。

八极一脉同宗,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丁湖说到底也是八极中人,一旦闹大,两败俱伤都算不上,顶多算个窝里反。要是再引起外部力量的注意,搞不好整个八极都会就此覆灭。

我倒没那么上心。八极生死,于我们曾家而言好像并没那么重要。曾家与八极的交集,不过是当年茅老道帮过我爷爷,如今二叔又牵扯其中,邹易遵嘱师命照顾我罢了。更何况,二叔这些年一直藏头露尾,也是不愿意受制于八极——虽然他好像也在为八极做事。

说起来,我之所以了解二叔的处境和立场,还要得益于他给我寄的第一封信。

回长沙后,我曾重新研究过二叔让查士祯交给我的信。当时我就觉得这封信的文意有些别扭,起初我还以为二叔文化水平不高,之后在大雄村我收到的第二封信,文意却明显通达许多,于是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回来后,我反复看了很多遍,终于看出了猫腻。

二叔给我的那封信,从第一行第三个字开始,往下每隔一行往后推一个字,斜着连起来看,就是“当心八极和茅家”——这才是他寄给我这封信的目的。

讽刺的是,如果单从这点来看,二叔跟丁湖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邹易见我想得出神,问我怎么了。我摆手说没事,正要问于人杰怎么还没到,“肥猫”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对我道:“不好了不好了,一水你快来看,你家……你家出事了。”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和邹易匆忙来到电脑前,见企鹅邮箱里又发来一封邮件。邮件已经被“肥猫”手贱打开,里面只有一条链接。点开链接,又是个小视频。不过这次视频的拍摄者和主角不再是查彩儿,而是丁湖。

视频中,丁湖满脸萧索站在我们曾家的老宅前,身后是几个我从未见过的,穿着统一服饰的男子,应该是他的家丁。那些人像工程队施工一样,在用卷尺测量着什么。丁湖目光深邃凝望着我们家老宅,画面倏忽又转向小山半山腰处丁氏夫妇的旧宅,最后定格在丁湖漠然的脸上。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五月初五,从过水村开始。不来别后悔。”

我以为丁湖要拆我祖宅,暗骂这小子太不磊落,这么玩跟流氓有什么区别。邹易却皱了皱眉,大小眼目光收缩,紧盯着电脑屏幕道:“倒回去,再放一遍。”

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依言照做。放到丁湖身后那几个正在测量的家丁时,邹易喊了声“停”,问我能不能放大。我迟疑了一秒,“肥猫”上来推开我道:“我来我来,笨手笨脚的。”等画面放大,我们同时看到,有一个家丁手里拿着的,好像是罗盘。

邹易点头道:“是了,他们不是要拆房,他们是想破格。”

“破格?”我和“肥猫”同时问道。“破什么格?破格录取?”我追问了一句。

邹易摇摇头,似乎对我的话有些无奈,指着画面中的男丁道:“之前去过水村,我跟你们说过,这个村子的格局是当初有高人刻意布置的。你们曾家和丁家,正好分在阴阳两仪的卦位上,这绝对不是巧合。曾家位居离卦,丁家位居坎卦,原本阴阳互调,尽享宝眼。可是上回我就怀疑,丁家所居的卦位被人动过手脚,宝眼变成了凶穴。所以当年丁氏夫妇的死并非意外,很有可能是懂破局的人暗中使坏,让他们陪了葬。”

我皱眉道:“会不会是茅占山?”

邹易摇头道:“我也不确定。茅家在八极确实专司寻龙点穴,但论这门技艺,我师父茅太清远比师叔修为深得多。如果当年真是师叔暗中使坏,我师父没理由看不出来。”

“肥猫”插嘴道:“那照你的意思,当年破局那人,是想直接让丁氏夫妇变走尸?”

邹易依旧摇头道:“应该不是。养尸并非朝夕之间。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养尸养尸,重点在于‘养’字,和养花种草一样,都得借助土壤,而且对土质的要求比较苛刻。所以破局之人目标应该不是在丁氏夫妇身上,而是在他身上。”说着指了指画面中的丁湖。

丁湖发给我们的第一封邮件中也提到,他当初就是被茅占山抱走的。虽然他未必知道,当年的茅占山乔装成了杨善民的模样,但仅从这一点,结合邹易刚才的分析,我心中越发怀疑:当年过水村发生的一系列惨剧,幕后导演就是茅占山。

可是这里面有个无法回避的死结:就像刚才邹易说的,倘若破局的人真是茅占山,没理由道行比他高的茅太清会发现不了。再说了,当年爷爷分地时,那块地就已经……

等等,不对。我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愚蠢,被邹易的推理带跑了。

奶奶讲的故事里,爷爷当年分地时,丁氏夫妇土屋的前身,是挖出不化骨的土庙。也就是说,早在丁氏夫妇落户前,那所谓的坎卦宝眼就已经被人破了,成了块绝佳的养尸地。

茅太清当年发现了端倪,但无能为力,所以才会阻止我爷爷拆庙,并有了后面帮我爷爷解困的事;而同为茅家的茅占山,则伺机怂恿村支书,让他把那块极凶之地分给丁氏夫妇,致夫妇俩暴毙,如愿偷走还是婴孩的丁湖。从这个角度去想,过水村最初布局和破局的人,道行都在茅家师兄弟之上,而且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我把我的想法跟他俩说了。邹易一拍大腿道:“这就说得通了。眼下只剩两个关键问题:其一,到底当初布局和破局的人是谁;其二,茅占山为什么非要带走丁湖。”

我拍了他一下,让他先别忙着福尔摩斯了,就这一会儿都给他绕到太平洋去了,我们还是没明白他说的破格是什么意思。

邹易连声说不好意思,捋了捋头发,正色道:“破格与破局不同,但又互有联系。破局是风水上的东西,破格是命理上的学问。从难易上讲,显然破局更为高深。古代常以八字推命,结合天干地支,得出八字命格……”

我知道按照这个节奏他又得跑偏,大喝一声道:“说重点!”

邹易耸耸肩,无奈道:“你这人就是没啥耐性。”他告诉我俩,人之命格,分官、财、印、食、杀、伤、刃、禄八格。八格成立,则命途平坦;若遭破坏,则命途多舛。好事之人,算出他人生辰八字,只要破风水地象,改天干地支,就能致人死地,这就是破格。

丁湖之举如果意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就表示他已经知道,或者自认为命运悲惨,是被八极中人算计。他自己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造诣,多半还是茅一扬教的。

从这点看,显然他现在已完全信任茅一扬,要与其他八极势力为敌。

我知道曾家与丁家的恩怨,只是猜不到他此举具体针对的人是谁,问邹易,邹易却突然问我:“五月初五,是什么日子?”

我一愣,“肥猫”抢先道:“不是吧大哥,你国外来的?五月初五?中国人都知道,端午节啊!”我知道邹易这话肯定还有别的意思,让“肥猫”别添乱。

我想了想,忽然浑身一震:农历五月初五,那不是我的生日么?

我出生后,家里人认为端午节过生不吉利,所以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都只过阳历生日,以致一时之间竟忘了,我出生那年正好是端午节。

丁湖针对的人,居然是我?

茅老道曾叮嘱我爷爷“天道承负,父债子偿。”这怎么到我这就变成爷债孙偿了?

我忙问邹易破格之事能不能阻止。邹易摇头道:“他既然会给我们发视频,那就表示破格之事他们早已完成。阻止是不可能了,想想怎么补救吧!现在离端午还有几天?”

“肥猫”边说“还早着呢”边翻看手机日历,突然手指一停,猛地抬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道:“卧槽,日子过糊涂了,后天就是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