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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青玉案,日永如年愁难度(下)


第九十五章、青玉案,日永如年愁难度(下)

“后来我进了宫,辗转打听,才知道当年导致祖父死亡的,和衷心没有半点关系,是因为一句玩笑话,只是因为那一句‘他到底有没有反叛之心,不得等剖心才知道吗。’那不过是皇上宠妃的一句笑谈,却累得我李家满门被灭,简直荒谬!”

“再说我,在宫里被人折磨得活不下去,后来被祖父的旧部下辗转营救,才出了宫。”

“能来这里参加国子学应试,并非我的本意,而是收养我的女子病重时,以死相逼,让我务必出人头地,让我务必为李、龙两家报仇雪恨。而当我过了两试后,竟闻听她被州衙的主簿治好病,却委屈她做他的妾。我欲速返,又得孟州李凌之父恳求出让应试名额,我便决定回去,什么报仇,对我这样一个残缺不全的人,没有任何意义。”

“可偏偏让我遇见了他。”李凌说着看向杨欧宇,冷冷一笑:“而且,那女子亦是机智,逃出了灵州,来到京城,却一病不起。我知她心中唯一遗憾便是不能再见一次李创,所以我才在签条里加了这张。我有错吗?”

众人听完,皆无言以对,李凌口中的那女子,不言而喻,便是郝玉,这前后一关联,便说得通了。

原本因被构陷而愤怒不已的杨欧宇亦是无话可说,沉默良久,他起身走到崔博士面前,深深一躬:“确是我错,请博士如此回张祭酒吧。”

他这一举动,倒是让其他人为之一振,虽然杨相为人令人不齿,但杨欧宇此举称得上君子。

柳振阳走到崔博士身前,亦是深深一躬:“与夫子之赌,是我们输了,请夫子责罚。”

陆子诺则是走到杨欧宇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原谅。

是的,她原谅杨欧宇,第一是因为她不愿意将杨欧宇那些暗地里的勾当还回去,如果真的如此这般,她便与杨欧宇没有什么分别;第二,则是杨欧宇就是杨欧宇,与他背后杨家势力不该划等号,且他有心悔悟,就该给他机会。

陆子诺从来就把事情比作四季天气,有微雨,有毒日头,有晴朗,有暴风雨,可她只记着那些晴朗,将暴风雨随风散了忘了,绝不铭记。

柳振阳含笑回望,他明白陆子诺心里的所思所想,也明白她的确长大了不少。

慕容纯亦走了过来,拍了拍杨欧宇的肩。然后回头对陆子诺说:“你可愿意与我陪李钊去看李创?”

“好啊。”陆子诺自是愿意。

“我也同往。”李凌紧走几步,对着李钊深深一躬:“我这么做,并非算计,只是想满足郝娘子最大,亦是最后的心愿。”

李钊紧抿双唇,点头,他能理解。

“我带你们过去吧。”张云城也走了过来。

一同与博士欧阳战告了假,走出国子学时,日头当午,暖暖的,春风拂面。

“昨日场景,究竟如何?”到底是李钊更挂念哥哥,忍不住问张云城。

张云城的面上现了哀戚:“我昨日去吏部等着李从事出来,见到他时已是酉时,我便劝他去见上郝娘子一面,不想,他却一口回绝,态度极是坚决。最终是我怒骂了他,他才肯去的。”

“你怒骂与他?”陆子诺有些难以置信。

“其实他心里,从来都只有郝娘子一人,可又不能原谅自己而已。我不过是将众人的同情转为愤怒,让其放下自尊,去圆郝娘子的心愿罢了,不曾想,郝娘子见了他,竟……”张云城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在自责,如果李创没有听其劝慰,不去见郝玉,也许郝玉并不会那样满含怨愤离世,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错。

“郝娘子见了李郎君,竟是支撑了病体,将李郎君当年题诗的绢帕扔进了火盆,又将茶泼在李郎君身上,言罢‘覆水难收’,便气绝而去。”

众人听了皆沉默下来,这郝玉郝娘子果然是个刚烈之人,可李创也并非是负心之人,哪里受得了如此诀别?怨只怨这场阴错阳差。

李凌听罢却是痛哭起来:“我以为她是想见他的。可她为何这般决绝?”

“我想她一定是想让李郎君从此放下,才如此的吧。”陆子诺以女子心态揣度,如是自己,也一定如此吧。

慕容纯瞥了她一眼,心下有些讶然。

到了郝玉的落脚处,李凌站在门前踌躇,李钊则快步进去,果见李创跪在郝玉的棺木前,神情专注地刻着一块石碑——李创之妻,字迹上都是血痕。

慕容纯拦住了想进去的陆子诺:“我们回去吧。”

瞥了一眼屋内情景,陆子诺亦知不该进去,只好和慕容纯往回走。张云城和李凌留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慕容纯说:“你可愿意竞选掌议一职?”

“什么?掌议?不愿。”陆子诺毫不犹豫地说,她怎么能去竞选掌议呢,没有家族势力,亦没有惊天才学,何以竞选?况且,万一当了掌议,并不会因为可以将寝室换成三人的,便减小了身份暴露的危险,反而是大大增加了。

这波监生里,哪里有省油的灯。

“可我希望你变强大,至少能够自保。”

“我可以自保,并不需要这样一个职位。”陆子诺还是不能答应。

“这样的锻炼才是最快,最好的。”

“如是你不需要拖后腿的,那我就去竞选。”陆子诺也有了些怨气。

“不是,我只希望下次我遇到危险,你能自保。”

陆子诺呆愣在那里,不论是上次在上党,还是这次在京城,她确是拖了他的后腿的,她本是想好好感谢的,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如今听他这般说,竟有些羞愧。

她该习武的,可是与之为伍,光习武还是不够的,所以他希望自己变得更强,也无可厚非。

思及此,她郑重地点头:“好,那我就去试试!”

此刻,她的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学业,无论武功,无论性格,她只需要自己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