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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花开第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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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月都不觉得, 她觉得都可以忍。

所以她轻描淡写说出了这样的话,不是为了同西门吹雪赌气, 而是她真的不在意。

只要最后能从西门吹雪手里得到她想要的, 哪怕夜夜无法安眠, 又算得了什么?

天心月低垂着眉眼, 浅浅地笑。

西门吹雪瞧着她,敲在桌面上的食指止了了一瞬。他的手对于一名剑客而言着实太好看了些,不仅修长白皙,且无半点伤痕瑕疵,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在执着一柄连廻光都忌惮着的剑。

西门吹雪从桌上收了手, 白色的外褂披在他的肩上。他起身,对天心月道:“我救不了求死之人。”

天心月闻言, 眼睫微抖,她轻声的说:“我想活的。”

“我很想活着。”

西门吹雪迈出房门的步伐顿了一瞬,他回头看了天心月一眼。倚在床边的少女垂着眼帘,瞧起来比三月枝头初绽的白梅花瓣还要柔弱。甚至无需你去触碰, 单单倒春寒落下的雪,就似能压垮她的花蕊瓣尖。

但即使被雪埋没了, 只需有一丝光从雾霭中透出, 照在雪上。雪融化了, 那花便能颤颤微微地又舒张开来。

它本就是能在冬日里存活的。

西门吹雪自遇到天心月起, 算算也有了些时日。直到今天, 他才觉得自己从她的嘴里得到了一句真话。

她确实不想死, 她比谁都想活。这样强烈的、激烈的意志,即使说得再轻,西门吹雪也能感受到。

他顿了一瞬,回头又看了一眼天心月。

天心月听见他说:“那就好好活着。”

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构成简单,住下不过三日,天心月便摸了个透。这庄子里除了必要的洒扫侍女外,竟连护院都没有几个,她唯一见到的侍从与其说是护院,倒不如说是花匠,顺便帮着侍女们做些她们做不来的活计。

唯二能在西门吹雪面前能被记住的侍从,也就只有他的老管家和老管家的孙女婉如。

天心月倚在药庐外的藤椅上,此时尚是春日,她的腿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由雪白的兔毛织成的毯子。天心月瞧着万梅山庄以素色为尊的装饰,问了婉如一句:“西门先生喜欢素色吗?”

穿着嫩青色、像是杨柳枝条一样朝气蓬勃的可爱女孩闻言,停了原本的动作,转而向天心月看来。婉如说:“不知道唉,反正从我记事起,庄主就一直穿白色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她想了想:“他爱干净。”

天心月闻言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虽然指甲上因为中毒的缘由泛着点青白,但指缝里连最小的微尘也无,手指光洁无瑕,当得上一句指若柔胰。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算是爱干净,虽然她不喜欢素色的衣裳,喜欢色彩鲜艳的,但忍过这段时间也算不上问题。

她正想着,婉如瞧见了,却误解了什么。

她的眼里露出了狭促的光,噙着笑意对天心月说:“凤姑娘什么都不用担心,你这样好看,就算如今病了,也是最好看的病人。所以就算凤姑娘穿红戴绿,也一定是最好看的红和绿。”

天心月差点被婉如这样的话给逗笑,她看着这样年轻又鲜活的女孩,自己仿佛也单纯清澈了起来。她对婉如说:“我哪里就能穿什么都好了,你还小,不知道,女人的样貌呀足有五分,是可以靠着后天打扮来的。”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朝婉如招了招手,婉如不解的放下了扇子,来到了她的身边,坐在她身旁的藤椅上。婉如不知天心月有什么吩咐,刚想要问,便见天心月温婉的问她:“婉如姑娘,我可以为你梳一次发吗?”

婉如有些紧张:“这,这怎么好,你是庄主的客人。”

天心月道:“我只是个求医的乞者罢了。”

她说着,婉如没有抗拒的意思,便伸手摘了她原本的发髻,用手替她重新编起了发。婉如的头发生的很好,即使没有梳子,也华顺的很,天心月只消用手指,便为她梳了新的发。

这发髻比起她先前惯爱梳的双环髻没有太大的变化,天心月只是替她挽起了原本过多垂下的长发,露出了她白皙的脖颈。而那些头发则被细细的编起于发后,轻巧了连起了双环,天心月取了她原本发间的珍珠,坠了一二于其上,方才算是停了手。

她说:“你看看,喜欢吗?”

婉如正是爱色的年纪,听了话,便去了屋子里好照一照镜子。天心月为她编得头发并不复杂,却将她十六岁的年纪越发显露了起来,她看起来似乎更美了些,有了些女人方才拥有的韵味,可梳着的双环髻又是这般的可爱清丽,不曾堕了一分少女青春。

婉如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微微调整了原本便很合适她的发型,竟真的又美上了一二分。到了这时候,婉如是信了天心月的话了。

她有些纠结的走了回去,瞧着天心月问:“那,那这样算不算骗人呀。”

天心月散着发,面上未施粉黛。她细声细语:“当然不算,这难道不是你吗?”她的眼神温温柔柔,令婉如想起夜色中最柔软的那抹月色,“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你原本的样子显露出来罢了。”

婉如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她喜欢漂亮的,当然也喜欢自己更漂亮一些。

她瞧着面色素然的天心月,不由一时瞧呆了。婉如道:“凤姑娘,你病着都这么好看,如果你没有病着,又穿着最好的衣裳,梳着最好看的发,是得有多好看呀。”

天心月闻言,竟然真得食指抵唇想了想,她瞧着婉如弯了眼,半正经着说:“大概就是,很好看很好看吧。”

婉如扑哧一声被她逗笑了。

她去瞧一旁药炉——西门吹雪已经开始调整廻光的药方,试着救治天心月——见药也差不多煎好了,便取了给天心月来,请她喝药。天心月接过,有些烫,便先搁在了一旁。婉如见状,连忙道:“你可不能嫌弃苦呀,良药苦口,药不能不喝的。”

天心月说:“我不是——”

她话说了一半,见西门吹雪向此方走来。他还是穿着白衣,配着一把乌黑的剑,行走于碧水蓝天之间,以黑白二色辟出了一条谁也无法忽视的道来。

他原本只是路过,却应婉如唤了一声,而向此处看了一眼,这一眼便正好撞上了天心月的视线里去。

天心月只觉得自己在这一眼下近乎要无所遁形,下意识撇开了眼去,等她意识到这样不行,反会惹得对方生疑,想要敛了情绪,再好好扮演“鸾凤”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走近了。

西门吹雪虽看似冷漠,却也未曾到半点不近人情的地步。他对于自己的老管家,还有婉如,总是要比对旁人多出一分耐心来。

婉如见他来了,便仰着脸道:“庄主,你开的药太苦啦,凤姑娘喝不下。”

她张口就将自己归进了天心月的阵营去,这让西门吹雪的眉微动了一瞬。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天心月,天心月也不知怎么的,默默便伸出手去,端着那碗还有些烫的药,就打算这么喝下去。

药尚未入口,她的手腕便先被剑鞘尖端压住。天心月抬眸,见到是离她约有两步,握着未出鞘的剑,正对婉如开口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这药需得温服,你此刻让她喝下去,她事后还得补喝一副。”

婉如愣了一瞬,她方子看得匆忙,只记得煎药顺序,竟把这忘了,顿时转过脸去,生怕天心月真的喝了药。

婉如整个人都丧下了气来,垂头道:“对不起凤姑娘,我还说要好好照顾你,结果连药的温度都没发现。”

天心月当然不会去怪这个小姑娘。她看起来原本就没有做过这类伺候人的活计,怕是煎药这活计也是她自己抢来的。

她说:“还好,差不多也温了。”

她说着又去看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已经收了剑。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道:“你也懂一点医理,移花宫的琴师,也学医典吗?”

天心月知道自己在婉如面前太放松了,以至于一时疏忽。即便是久病成医,普通人也绝对到不了只是闻见了气味,便知道这药中材料有几味需要温服的地步——这需要系统的训练。一个久病之人,她或许会对药材的药效十分了解,对于自己常用药物的气味了解,却绝不会刻意的去训练自己对于药材气味的辨识度。

什么人才会对药物的气味进行训练?大夫,制毒者,又或者是需要辨认出大部分□□好避开的杀手都有可能。而这些身份中,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该是移花宫的琴师所拥有的。

天心月眼眸弯起,她说:“久病成医,看过一些医典。”接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也是怕苦才不想这么快喝药,没想到误打误撞,怕苦倒成了好事。”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婉如却道:“怕苦当然是好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苦的东西。”

她说着,对天心月道:“你怕苦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去给你拿些蜜饯。”

天心月将这话在心里过了三遍,确定婉如的回答和举止并不能推翻她的答案后,方才略松下了那口气。西门吹雪在一旁看着她,大概是已经来了,他也不愿之后再来一次,便坐在了藤椅旁的竹凳上,向天心月伸出了手。

天心月微怔,方配合的伸出手腕。她手腕上露出的一截皮肤似雪又似皎月清辉,这一次她没有带上帕子,而西门吹雪也未曾在意这点小细节。

他的指尖搭上了天心月的脉。

天心月能感受到从对方的指尖传来的、流腾与血液之中属于人类的温度。天心月因为中毒的关系,体温常年偏凉,被对方指尖触碰的那一瞬,反而被烫地瑟缩了一瞬。

西门吹雪察觉,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天心月见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忍不住噗哧笑了声,低低道:“先生原来也是有温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