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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套路十八(1 / 2)


西门吹雪从舍身崖下来的时候,恰是暮光微沉。

橘红色的夕阳染红了峨眉卷起的云,火烧火燎地从眼前一直烧去了天边。夕阳半隐在青色的山头之下,红色的霞光铺了满亭暖色。天心月的五感远没有习武之人敏锐,孙秀青猛然间站起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将视线从花瓣上移开。

而后她听见了脚步声。

西门吹雪的轻功堪称一绝,以天心月的耳里本该是绝对听不见的。可如今她听见了。

她不仅听见了脚步声,还听见了他那柄乌鞘长剑碰上腰带上金属的响声。

这响声像是故意给她听见的,否则天心月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西门吹雪握着剑会让剑柄碰上腰带的缘故了。

她转了身,携起了风。

孙秀青刚要回头叫她,天心月已经站了起来。

她在亭子里,西门吹雪在下崖的山道上。他瞧见了亭子里坐着的天心月,向她投来了清亮的眼。

在这一刻,天心月仿佛听见了风吹落枝头雪落,听见了鸟过山鸣,看见了山涧泉水澈澈,看见了星月同辉、花绽翠浓。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从未有一刻搏动的如此有力而清晰。

而她注视着的,甚至半身染血的男人,正朝着她的方向沉息敛目,轻微淡笑。

他说:“鸾凤,回去了。”

天心月在那一刻想了很多。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会听见雪落的声音,又为什么会看见如星如月。

她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连站在那里的西门吹雪都顿了一瞬,而后向她伸出了手。

天心月看着那只手,她终于想到了。

她想到了西门吹雪说过的话——怎么才算好好活着?随心而动,率意而行。

天心月的衣角翩舞,她跑至了西门吹雪面前,气息不稳。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抱住眼前的男人,她却在离西门吹雪一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天心月眼神清亮的看着他,如此正面、直视着、坦荡地瞧着他,瞧着他的眼底晕满了笑意和夕阳的光。

她伸出了手,拉住了西门吹雪手。他的手上还有未干的血渍。天心月顺着他的血渍看去,能看见西门吹雪在这一战中受的伤。他只受了一剑,也是了,像他们这般的剑客过招,中上一剑,也就足以决定是生死。

但西门吹雪活了下来,他赢了。

天心月弯起了眼,她根本就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她看着西门吹雪忍不住想,这个剑客多厉害呀。他和独孤一鹤之间差了三十多年,去赴一场在世人眼里必死的局,他坦然而无畏的去了,而后得胜。

而后归来。

西门吹雪见天心月笑,眼角也微微眯了起来。

他问天心月:“我若是不回来,你还要当真等下去吗?”

天心月问:“为什么不等?”她慢声细语,“先生不想我等吗?”

西门吹雪凝视着她,而后方才慢声道:“你若是等,我便回。”

有那么一瞬,天心月几乎觉得自己要融化。她第一次生出了面颊发红的情愫,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正懊恼着,孙秀青握着剑,强压着声线道:“西门公子,你胜了。”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

孙秀青问:“不知,不知家师现今如何?”

提到了独孤一鹤,西门吹雪终于回了话。他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身后张英风正扶着独孤一鹤缓步下山。峨眉的掌门面色煞白,肋上三寸有一道无法忽视的剑伤。这剑伤若是再偏上一寸,便正是心脏的位置,怕是内力深厚如独孤一鹤也下不了山了。

孙秀青见到了独孤一鹤,眼立刻红了。她叫了声师父,连忙迎了上去。独孤一鹤向孙秀青颔首,看向阶下的西门吹雪。独孤一鹤沉默了一瞬,而后开口道:“技不如人,甘愿认败。”

“但我仍要说,若非今时今日,若非此时此刻,我未必会输。”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

天心月却想了很多,她忍不住看向了无情。无情和冷血的出现必然对独孤一鹤比试的状态产生了影响——但那偏开的一寸——西门吹雪握剑的手绝不会偏,那偏开的一寸,必然也是无情和冷血出手,方保下了独孤一鹤的命。

无情和冷血的出现,对于独孤一鹤而言,当真不知是福是祸了。

无论如何这一场比试已了,独孤一鹤虽这么说着,但心里也明白。他的巅峰已经过去,便是等他伤愈再来一次,他反倒未必能胜得了已经了解他的武功路数,又进步惊人的西门吹雪了。

西门吹雪心里也清楚,独孤一鹤败了,并再也不会赢。

这江湖就是这样,残酷无情、刀剑催人。没有人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总会出现那一个你所害怕的人。独孤一鹤立于山巅近四十宰,也到了他需要下山的时候。

如今这个结局,并不算坏。

天心月看着西门吹雪,想着,这江湖需要多少年,才能出现一个令西门吹雪所害怕的人呢?

冷血是最后下山的。他抓住了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被冷血五花大绑,满眼愤愤。冷血其实是个很怕女孩子的人,但他有个优点,他面对穷凶极恶之人脑子里便只会剩下“缉捕”,再无其他。就好比当年他追杀天心月,不会为天心月所动。他如今缉捕上官飞燕,自然更不会为她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