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和小昭也聊得来，经常把好吃的好穿的都让给他，就连自己的工钱，有时候也分出他一大半作为他的学费。

因为在这个孩子身上，他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自己的遗憾——

“小昭，明年就高考了吧？”

“唔，嗯，是的。”

“哈哈，那你可得好好加油，争取考上军校，当上一名军人，报效祖国，你的条件我看了，绝对是一个好苗子！当年二牛哥就差两分没考上军校，你可一定要替二牛哥完成这个心愿！”

李二牛重重拍着小昭的肩膀，满脸的憧憬欣慰，似乎看到了他的希望。

小昭一声不吭的吃完李二牛碗里的所有肥肉片，这才一抹油嘴，眉毛一挑，心高气傲说道：“二牛哥，当兵有什么好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一点前途都没有，我才不去当兵！”

“你这怎么说话呢？当兵是为了报效祖国，那是为国家和人民奉献青春，那是，那是——反正，你就得去！”李二牛有些急了，不善言辞的他脸憋得通红。

小昭噗嗤一声乐了，轻蔑的瞥了一眼李二牛，笑道：“二牛哥，我知道你是军人出身，可你也不能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我的身上啊。你看看你，当了七八年兵，现在还不是跟这群人一块在工地搬砖，扛水泥？除了你身上那几块没用的军功章，你还有啥？呵呵，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兵，连一碗肥肉片都吃不起！”

李二牛闷声闷气说道：“那，那你想干啥？”

小昭眼前发亮，神色充满着狠辣和浮躁：

“我要做人上人，我要做大老板，我要学金融，我要炒股，炒房，未来我要做成大生意，我要把整个河北的工业区全都踩在脚下，我以后要顿顿鲍鱼，餐餐鱼翅！我要包工头那群孙子围在我屁股后边转，我要去包养一百个胸大屁股翘的女人！我再也不要住一年四季漏水的工棚，再也不要吃这一点油水都没有的豆腐白菜！二牛哥，这才是我的理想，这才是大男人应该有的追求！报效祖国？哈哈，别逗了，装装样子罢了，现在都和平时代了，要你们这群当兵的，还有个屁用。”

小昭这一番话，让李二牛眼神有些恍惚，失魂落魄的坐了下去，他那一向强壮魁梧的身子，此刻竟然有些佝偻。

仿佛是一个沉浸多年，美好憧憬的美梦，刹那间，支离破碎。

梦，醒了——

发现了李二牛的颓废和伤心，小昭也有些不忍，连忙凑过去给了他一个笑脸，拍着他肩膀说道：

“二牛哥，你放心，等以后我有出息了，就让你当我的保镖，从此以后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在这破工棚里受罪！”

李二牛憨厚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好，小昭是有大志气，大理想的人。二牛哥支持你。”

“嘿嘿，这就对了嘛，二牛哥，我去学习了，你等会把我的碗刷一下。”

小昭嘿嘿笑了笑，捧着一本厚厚的高考作文精选，声情并茂的背诵着几篇关于感恩，关于理想的文章，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的，让没怎么读过书的一众工友们满脸赞赏崇拜，不约而同的鼓掌呱唧起来。

小昭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闭上眼睛尽情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世界中，仿佛他终于成了大人物，享受着那种呼风唤雨，前拥后堵的巨大满足感。

人声喧闹之中，李二牛的身形却有些萧瑟，他呆呆的，傻傻的望着水中的自己，最终自嘲一笑。

“没错，小昭选择是正确的，李二牛，难道你还真想让人孩子像你一样，到最后落得当个民工的下场吗？时代不同了——”

“可是，在这个时代，军人真的没有出路？真的毫无作用，注定被这个时代所遗弃嘛？！我不相信，我不认同！队长，大哥，猛哥，你们会来的，你们肯定会召我回去的，我们龙魂，肯定没有散，没有垮，对不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望着水中那个棱角分明，一脸忧愁的李二牛，忽然间拿出自己的手机，憧憬而渴望的紧攥着，声音激动，身躯颤抖，几欲癫狂。

足足三分钟，他终于放开那部毫无动静的手机，失魂落魄，眼眶通红，强忍着热泪，在眼中打转。

三年了，自从边疆一战，他死里突围，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龙魂的消息，等待着组织的重召——

可希望越大，失望便会越大，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的挣扎苦盼，他每次都怀揣着激情和梦想，每次，都铩羽而归。

今天，小昭的一番话更是让他心里的渴望和希冀彻底化为泡影。

梦，真该醒了——

“草，那个傻叉工头又特娘催工了，真是狗娘养的，想累死爷爷啊！你特娘的，二驴，还愣着干球，干活了！”

短暂的午休时间刚到，一众工友们便骂骂咧咧，开始起床，进行着下午的劳累工作。

“来了，马上来！”李二牛擦了一把眼角热泪，最后恋恋不舍的扫了一眼手机，决然的转身离去了，奔向那高楼大厦的工地。

或许，这才是他的命运，这，才是他今后余生的生活。

而就当他刚刚转身那一刻，忽然间，那道被他遗弃在角落里，再也不抱任何希望的手机，破天荒的响了起来。

密集悲壮的鼓点，豪气纵横的声音，如金戈铁马，如黄沙萧瑟，似烈马呼啸，似宝剑长鸣！

李二牛迈出的步子猛然间停在半空中，脸上的麻木表情，由震撼，到惊愕，到狂喜，再到不可置信。

“将，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