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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2 / 2)


秦臻唇角下别,抿出一口气,然后抬手招呼边上两个文书吏道:

“去传膳来。”

然后他扭头看着沈绥道:

“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写完赶紧走。”

“多谢秦公成全。”沈绥夸张一揖,然后笑呵呵地回了位置,提笔开始写。

屋内安静下来,沈绥专心致志写她的陈情文书,秦臻就盘膝坐在边上看着她。看着看着,秦臻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他回想起了当年初见沈绥时的场景,那个时候沈绥还是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唇红齿白,俊美无匹,比如今的模样,成熟不足,但张扬有余。如今十一年过去了,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竟然要成婚了。

午膳传来了,沈绥边吃边写,秦臻这一面吃,一面有感而发,道:

“我记得,那是开元六年春。那时我任职御史台,还是个从五品的侍御史。那年冬天内子病了,一直拖到开春都不好,我怕她就这样走了,每日都求诊问药,一筹莫展。及至后来,竟怀疑是邪崇作祟,不得不求道问佛,出入各大寺庙道场。几日来不思饮食,日渐消瘦,也不知自己身上带病。去了青云观内,请求观主道长相看,却不曾想,晕倒在观内,醒来后,便见到了你。也多亏碰上了你和颦娘,不然我和内子,早就魂归西天了。”

沈绥听他忽的提起往事,心中微微发酸,面上却笑了,道:

“当年世伯您可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对夫人情深义重,羡煞多少痴心女子啊。”

“你这小子,都要成婚的人了,没个正行。”秦臻笑骂她,“你十六岁时的那个模样,真像那花骨朵似的,嫩到了极点,半点没有男子该有的样态。我见你,恍若见了魏晋那时的男子,涂脂抹粉,熏香沐浴。”

“哈哈哈,那您是说,我现在皮肤粗糙了吗?”沈绥乐了。

“谁说你皮肤,我是说你那性子。”秦臻要被她气死了,“那么娇嫩一个娃娃,行止跳脱,也没个章法,心里口里好似含了一团火,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喷出来,灼到别人。现在倒成熟了,人也稳重了。”

“我那时是那样吗?”沈绥嘀咕道。

“你啊,最会装了,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头其实不知在想些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道行还浅。”秦臻气鼓鼓地道。

“是是是,您说的是,晚生班门弄斧,让秦公见笑了。”沈绥立马认怂。

“哼!”秦臻鼻子里哼了一下,内心却叹息一声,现在的沈绥却已经让他看不透了。

沈绥吃完了午食,也写完了表文,吹干墨迹,撤走餐盘,她敛衽起身。

秦臻走到她面前,替她正了正官帽,道:“今夜早点休息,明日有个好状态,将新娘子迎进门。到时候,我去吃你喜酒。”

沈绥郑重点头,鼻间隐隐发酸。

“去吧。”

沈绥依言出了门,刚跨出门槛,她顿了顿,回身,向秦臻郑重地深深一揖。拜完,转身离去。秦臻负手站在门内,望着沈绥向自己的那一拜,高大的身躯隐在阴影中,默然不语。那双目渊沉似潭,皱纹深刻的眼角,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沈绥大步向外。外公,孙儿大婚,不能请您上位,磕头奉茶,是大不孝。您请放心,孙儿早晚有一日查明真相,与您相认。到那时,孙儿想听您说说娘的故事。

她跨出大理寺官署大门时,金乌当头,层云也无,光照普世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写大婚,咳,你们懂得。

另,唐代,女子在长辈面前的自称与男子没什么区别,父母面前称“儿”,祖辈面前称“孙儿”。外祖父母面前,也不必刻意强调“外”这个概念,显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