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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鞍马(1 / 2)





  骄阳如火,不久前浇过一次水的青石砖地被烤得滚烫。

  大院西北角落,一颗高大的梧桐树屹立,蝉鸣声阵阵。

  屋檐的阴凉下,云起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屈起脚,坐于竹椅上,手里捧着个青瓷碗,喝着冰镇酸梅汤。

  穿堂风吹来,梧桐叶习习飒飒,蝉噪俱停。

  两个孩子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扒在树枝上,朝树下不屑地撇嘴;另一个则仰头,怒气冲冲地大叫——十年前,七岁的云起与十岁的拓跋锋。

  小云起扮了个鬼脸道:“有种你上来啊——!”

  小拓跋锋叫唤道:“别闹了!下来!”

  小云起无赖道:“不下。”

  小拓跋锋道:“我给师父求情过了!他不打你!”

  小云起一脚不住晃悠晃悠,道:“不信——师父要轮毛竹板子揍死我的!”

  小拓跋锋扯了上衣,煞有介事地光着膀子,露出后颈正中出纹着的一只野狼,仰头“呜——”地嚎了一会。

  小拓跋锋一振肩膀,拉好上衣,道:“下来!师兄作保,他不揍你!”

  小云起想了想,道:“为嘛?你跟师父怎生说的?”

  小拓跋锋不答,片刻后踢了大梧桐树一脚,大树被踢得微微摇晃,小云起扒着枝杈,一个抓不稳摔了下来。

  小拓跋锋转身将小云起接住,抓着他的手,把他拖走了。

  “师哥替你挨板子……不许再乱跑了……”

  “哎呀呀……”

  俩小孩声音渐远,云起忍不住笑了起来,将瓷碗放在一旁,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哎哟喂——!娘啊!”

  云起背后伤口杵正了竹椅靠背,登时痛得寻死觅活。

  拓跋锋一阵风似地从院外进来,道:“怎?”

  云起泪汪汪道:“没事。”

  拓跋锋疑惑地看了片刻,行到云起面前,道:“酸梅汤哪来的?”

  说毕躬身,端起云起手旁那碗冰镇酸梅汤,数口猛灌,显是渴得很了。

  云起打量拓跋锋,只见拓跋锋一身汗湿淋淋,背上渍了一滩白印。两鬓发丝贴于脸侧。云起随口答道:“我姐夫着人送来的,弟兄们分了点吃,仓库里还存着一块,去给你取了来?”

  拓跋锋喝完冰汤,舔了舔嘴唇,道:“免了。”低下身,在云起脖颈旁蹭了蹭。

  云起道:“莫成日尽占老子便宜!”

  说着忙不迭地避让,拓跋锋的嘴唇印在耳畔,颇有点奇异的冰凉触感,拓跋锋一触即离,转身去打了井水,舀出喝了几大口,云起道:“做什么去了?”

  拓跋锋以湿袖抹了把汗,两手扶着井栏,躬身望着烈日地下,出了会神方道:“你背上伤好了?”

  云起得意洋洋道:“让你打这般狠,现该用上我的时候,伤还没好,你待怎的?”

  拓跋锋难得地笑了起来,答道:“还痛不?师兄给你陪不是了。”

  拓跋锋转头道:“去换飞鱼服,陪我查个事儿。”

  云起转身入房,随口道:“什么大事得劳动指挥正使去查?不穿黑服,待会那话痨太傅见了又得嚼舌根……”

  拓跋锋漫不经心道:“有我对付着,换就是,绣春刀不用带。皇上吩咐,查城外一处村镇,夜半有人走失之事。”

  云起道:“皇上还管抓人贩子?”

  拓跋锋道:“那处小镇,正在通向皇陵的路上。”

  云起道:“太子灵枢还未出去?”

  拓跋锋缓慢地摇了摇头,宫门处早已备下马车,拓跋锋顾及云起伤势,不敢骑马,二人乘车出了南京城,少顷到得一处田野上,拓跋锋将云起小心扶了下来。

  过午后,绿油油的庄稼被晒得无精打采,耷拉在田埂外,远处依稀有几间农家,鸡犬相鸣,拓跋锋道:“方才我已来过一次,问了几家人,没个头绪……”

  云起跟在拓跋锋身后,问道:“这处唤何村?”继而反手抽出他腰间绣春刀,沿路劈砍,放倒高麦。

  拓跋锋拨开麦子,在前头开路:“李家村,半月前一夜,乌云蔽月,村中有人听到声响,便起身查看。”

  拓跋锋又制止道:“别砍庄稼,乡下人种点口粮不容易。”

  云起嘲道:“人命关天,还在乎几株麦子?”

  拓跋锋道:“当心划了手!先出门来看那人,不到一会便没了,又有人陆陆续续,举着火把来寻,寻了半夜,不见踪影、”

  走了片刻,云起把绣春刀交予拓跋锋,二人立于田野正中。

  拓跋锋道:“翌日村民见此处……”

  他连刀带鞘一指,云起见到麦田分开一条被压得歪歪斜斜的路,通向西北面。

  “把人拖走了?”云起狐疑道。

  拓跋锋点了点头,又道:“方才我到那山坡上查了许久,未见异状。”

  云起站着想了一会,道:“去村里打桶水来。”

  拓跋锋依言照做,提着水桶,避开云起来接那手,道:“你说就是。”

  云起随手指了一处道:“泼半桶。”

  一桶水泼在那处,浸了一汪。

  云起又指二人脚下,道:“剩的泼这处。”

  倾于彼此中间的另外半桶水浸入了地面,被吸得干干净净。

  拓跋锋抛了水桶,转身奔去取来锄头,回来后埋头开挖。

  云起笑着退了几步,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念了这许多兵书,怎不学以致用?”

  拓跋锋嘴角露出一抹服气的微笑,片刻后挖出一具男子的尸体,遂蹲下检查。

  “无刀伤剑伤。”拓跋锋道。

  云起道:“翻过来看看后脑勺。”

  “钝器。”拓跋锋下了结论道:“一锤击毙,脑浆流出。”

  云起道:“凿碑用的锤,不应出现在村子里,让亲属来领尸体……”

  拓跋锋抛开锄头,以衣袖帮云起擦了脸上汗水,二人在炙阳下站了半晌,云起脸上被晒出一道红痕,沿着鼻梁横过眼下。

  拓跋锋问道:“搜村?”

  云起道:“只有我们俩,怎么搜?”

  拓跋锋打算回去传官差,却被云起拉住,云起笑道:“不忙,先四处问问,谁与这人有仇?”

  拓跋锋唤来村长,云起自于空荡荡的晒谷场上坐着。那死去男子妻儿跪在尸旁,哭得呼天抢地,村民们见尸首寻得,于场外围了一圈,指指点点。

  拓跋锋询问村长,村长道:“官爷,这人唤李喜儿,是本村人士,前几日与村中王虎起了争执,原是因争几分田地,未想竟是干下这人命勾当!”

  听到此处,云起便遥遥喊道:“去他家后院看看。”

  拓跋锋喊道:“王虎几天前逃了!”